列子學射,中矣。
請於關尹子。
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者乎?」對曰:「弗知也。
」關尹子曰:「未可。
」退而習之。
三年,又以報關尹子。
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列子曰:「知之矣。
」關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也。
非獨射也,為國與身皆如之。
故聖人不查存亡,而察其所以然。
」。
天寶中,萬年主簿韓朝宗嘗追一人,來遲,決五下。將過縣令,令又決十下。其人患天行病而卒。後於冥司下狀言,朝宗遂被追至。入烏頭門極大,至中門前,一雙桐樹,門邊一閣垂簾幕,窺見故御史洪子輿坐。子輿曰:「韓大何為得此來「朝宗云:「被追來,不知何事。」子輿令早過大使,入屏牆,見故刑部尚書李乂。朝宗參見,云:「何為決殺人「朝宗訴云:「不是朝宗打殺,縣令重決,由患天行病自卒,非朝宗過。」又問:「縣令決汝,何牽他主簿!朝宗無事。然亦縣丞,悉見例皆受行杖。」亦決二十放還。朝宗至晚始蘇,脊上青腫,疼痛不復可言,一月已後始可。於後巡檢坊曲,遂至京城南羅城,有一坊中,一宅門向南開,宛然記得追來及乞杖處。其宅中無人居,問人,雲此是公主凶宅,人不敢居。乃知大凶宅皆鬼神所處,信之。神鼎師不肯剃頭,食醬一斗。每巡門乞物,得粗布破衣亦着,得錦羅綺亦着。於利貞師座前聽,問貞師曰:「萬物定否「貞曰:「定。」鼎曰:「闍梨言若定,何因高岸為谷,深壑為陵;有死即生,有生即死;萬物相糾,六道輪迴何得為定耶!」貞曰:「萬物不定。」鼎曰:「若不定,何不喚天為地,喚地為天,喚月為星,喚星為月何得為不定!」貞無以應之。時張文成見之,謂曰:「觀法師即是菩薩行人也。」鼎曰:「菩薩得之不喜,失之不悲,打之不怒,罵之不嗔,此乃菩薩行人也。鼎今乞得即喜,不得即悲,打之即怒,罵之即嗔。以此論之,去菩薩遠矣。」空如禪師者,不知何許人也。少慕修道,父母抑婚,以刀割其勢,乃止。後成丁,徵庸課,遂以麻蠟裹臂,以火爇之,遂成廢疾。入陸渾山坐蘭若,虎不為暴。山中偶見野豬與虎鬥,以藜杖揮之,曰:「檀越不須相爭。」即弭耳分散。人皆敬之,無敢議者。司刑司直陳希閔,以非才任官,庶事凝滯。司刑府史目之為「高手筆」。言秉筆支額,半日不下,故名「高手筆」。又號「按孔子」。言竄削至多,紙面穿穴,故名「按孔子」。
衢州龍游縣令李凝道,性褊急,姊男年七歲,故惱之,即往逐之,不及,遂餅誘得之,咬其胸背流血,姊救之得免。又乘驢於街中,有騎馬人靴鼻撥其膝,遂怒,大罵,將毆之,馬走,遂無所及。忍惡不得,遂嚼路傍棘子流血。貞觀中,冀州武強縣丞堯君卿失馬。既得賊,枷禁未決,君卿指賊面而罵曰:「老賊吃虎膽來,敢偷我物!」賊舉枷擊之,應時腦碎而死。
開元中,蕭穎士方年十九,擢進士。至二十餘,該博三教。
其賦性躁忿浮戾,舉無其比。常使一仆杜亮,每一決責,皆由非義。平復,遭其指使如故。或勸亮曰:「子傭夫也,何不擇其善主,而受苦若是乎「亮曰:「愚豈不知。但愛其才學博奧,以此戀戀不能去。」卒至於死。敬宗時,高崔巍喜弄痴。大帝令給使捺頭向水下,良久,出而笑之。帝問,曰:「見屈原,云:『我逢楚懷王無道,乃沉汨羅水。汝逢聖明主,何為來?』」帝大笑,賜物百段。秋官侍郎狄仁傑嘲秋官侍郎盧獻曰:「足下配馬乃作驢。」
獻曰:「中劈明公,乃成二犬。」傑曰:「狄字犬傍火也。」
獻曰:「犬邊有火,乃是煮熟狗。」
吏部侍郎李安期,隋內史德林之孫,安平公百藥之子,性好機警。常有選人被放,訴云:「羞見來路。」安期問:「從何關來「「從蒲津關來。」安期曰:「取潼關路去。」選者曰:「恥見妻子。」安期曰:「賢室本自相諳,亦不笑。」又一選人引銓,安期看判曰:「弟書稍弱。」對曰:「昨墜馬損足。」安期曰:「損足何廢好書「為讀判曰:「向看賢判,非但傷足,兼似內損。」其人慚而去。又選士姓杜名若,注芳洲官,其人漸而不伏。安期曰:「君不聞芳洲有杜若「其人曰:「可以贈名公。」曰:「此期非彼期。」若曰:「此若非彼若。」安期笑,為之改注。又一吳士,前任有酒狀,安期曰:「君狀不善。」吳士曰:「知暗槍已入。」安期曰:「為君拔暗槍。」答曰:「可憐美女 。」安期曰:「有精神選,還君好官。」對曰:「怪來晚。」安期笑而與官。尹神童每說,伯樂令其子執《馬經》畫樣以求馬,經年無有似者。歸以告父,乃更令求之,出見大蝦蟆,謂父曰:「得一馬,略與相同,而不能具。」伯樂曰:「何也「對曰:「其隆顱跌目脊郁縮,但蹄不如累趨爾。」伯樂曰:「此馬好跳躑,不堪也。」子笑乃止。
安南有象□□,能默識人之是非曲直。其往來山中,遇人相爭,有理者即過。負心者以鼻卷之,擲空中數丈,以牙接之,應時碎矣。莫敢競者。安南武平縣封溪中有猩猩焉,如美人,解人語,知往事。
以嗜酒故,以屐得之,檻百數同牢。欲食之,眾自推肥者相送,流涕而別。時餉封溪令,以帊蓋之,令問何物,猩猩乃籠中語曰:「惟有僕並酒一壺耳。」令笑而愛之,養畜,能傳送言語,人不如也。前御史王義方,出萊州司戶參軍,去官歸魏州,以講授為業。時鄉人郭無為頗有法術,教義方使野狐。義方雖呼得之,不伏使,卻被群狐競來惱,每擲磚瓦以擊義方。或正誦讀,即裂其書碎。聞空中有聲云:「有何神術,而欲使我乎!」義方竟不能禁止,無何而卒。
并州石艾、壽陽二界,有妒女泉,有神廟,泉水沉潔澈千丈。祭者投錢及羊骨,蛟然皆見。俗傳妒女者,介之推妹,與兄競,去泉百里,寒食不許舉火,至今猶然。女錦衣紅鮮,裝束盛服,及有人取山丹、百合經過者,必雷電風雹以震之。景龍末,韋庶人專制,故安州都督、贈太師杜鵬舉時尉濟源縣,為府召至洛城修籍。一夕暴卒,親賓具小殮,夫人尉遲氏,敬德之孫也,性通明強毅,曰:「公算術神妙,自言官至方伯,今豈長往。」即安然不哭。洎二日三夕,乃心上稍溫 ,翌日徐蘇。數日方語,雲初見兩人持符來召,遂相引出徽安門。門隙容寸,過之尚寬,直北上邙山,可十餘里,有大坑,視不見底。使人令入,鵬舉大懼,使者曰:「可閉目。」執手如飛,須臾足已履地。尋小徑東行,凡數十里,天氣昏慘,如冬凝陰。遂至一廨,牆宇宏壯,使者先入。有碧衣官出,趨拜頗恭,既退引入,碧衣者踞坐案後,命鵬舉前。傍有一狗,人語曰:「誤,姓□名同,非此官也。」笞使者,改符令去。有一馬半身兩足,跳梁而前曰:「往為鵬舉所殺,今請理冤。」鵬舉亦醒然記之,訴云:「曾知驛,敕使將馬令殺,非某所願。」碧衣命吏取案,審然之,馬遂退。傍見一吏,揮手動目,教以事理,意相庇脫。證既畢,遂揖之出,碧衣拜送門外,云:「某是生人,安州編戶,少府當為安州都督,故先施敬,願自保持。「言訖而向所教之吏趨出,雲姓韋名鼎,亦是生人,在上都務本坊。自稱向來有力,祈錢十萬。鵬舉辭不能致,鼎云:「某雖生人,今於此用紙錢,易致耳。」遂許之。又囑云:「焚時願以物藉之,幸不着地,兼呼韋鼎,某即自使人受。」鼎又云:「既至此,豈不要見當家簿書「遂引入一院,題雲「戶部」,房廊四周簿帳山積,當中三間架閣特高,覆以赤黃幃帕,金字榜曰「皇籍」。余皆露架,往往有函,紫色蓋之,韋鼎云:「宰相也。」因引詣杜氏籍,書籤雲「濮陽房」,有紫函四,發開卷,鵬舉三男,時未生者,籍名已俱。遂求筆,書其名於臂。意願踟躕,更欲周覽,韋鼎云:「既不住,亦要早歸。」遂引出,令一吏送還。吏云:「某苦飢,不逢此使,無因得出,願許別去,冀求一食。但尋此道,自至其所。」留之不可。鵬舉遂西行,道左忽見一新城,異香聞數里,環城皆甲士持兵。鵬舉問之,甲士云:「相王於此上天,有四百天人來送。」鵬舉曾為相王府官,忻聞此說,牆有大隙,窺見分明。天人數百,圍繞相王,滿地彩雲,並衣仙服,皆如畫者。相王前有女人執香爐引,行近窺諦,衣裙帶狀似剪破,一如雁齒狀。相王戴一日,光明輝赫,徑可丈余。相王后凡有十九日,累累成行,大光明皆如所戴。須臾有綈騎來迎,甲士令鵬舉走,遂至故道,不覺已及徽安門。門閉,過之亦如去時容易,為雞犬遮齧,行不可進。至家,見身在床 上,躍入身中,遂寤。臂上所記如朽木書,字尚分明。遂焚紙錢十萬,呼贈韋鼎。心知卜代之數,中興之期,遂以假故來謁睿宗。上握手曰:「豈敢忘德。」尋求韋鼎,適卒矣。及睿宗登極,拜右拾遺,詞云:「思入風雅,靈通鬼神。」敕宮人妃子數十同其妝服。令視執爐者,鵬舉遙識之,乃太平公主也。問裙帶之由,公主云:「方熨龍袞,忽為火迸,驚忙之中,不覺爇帶。倉惶不及更服。」公主歔欷陳賀曰:「聖人之興,固自天也。」鵬舉所見,先睿宗龍飛前三年,故鵬舉墓誌云:「及睿宗踐祚,陰騭祥符。啟聖期於化元,定成拜於幽數。」後果為安州都督。處士蕭時和作傳。一說,鵬舉得釋後入一院,問簾下者為誰,曰:「魏元忠也?」。有頃敬揮入,下馬,眾接拜之,雲是大理卿,對推事。見武三思着枷;韋溫 、宗楚客、趙履溫 等着鎖;李嶠露頭散腰立。聞元忠等云:「今年大計會。」至六月,誅逆韋,宗、趙、韋等並斬,嶠解官歸第,皆如其言。柴紹之弟某,有材力,輕矯迅捷,踴身而上,挺然若飛,十餘步乃止。太宗令取趙公長孫無忌鞍韉,仍先報無忌,令其守備。其夜,見一物如鳥飛入宅內,割雙 登而去,追之不及。又遣取丹陽公主鏤金函枕,飛入房內,以手撚土公主面上,舉頭,即以他枕易之而去。至曉乃覺。嘗着吉莫靴走上磚城,直至女牆,手無攀引。又以足踏佛殿柱,至檐頭,捻椽覆上。越百尺樓閣,了無障礙。太宗奇之,曰:「此人不可處京邑。」出為外官。時人號為「壁龍」。太宗嘗賜長孫無忌七寶帶,直千金,時有大盜段師子從屋上上椽孔間而下,露拔刀謂曰:「公動即死。」遂於函中取帶去,以刀拄地,踴身椽孔間出。
天后時將軍李楷固,契丹人也,善用糹 索。李盡忠之敗也,麻仁節、張玄遇等並被糹 。將獐鹿狐兔走馬遮截,放索糹 之,百無一漏。鞍馬上弄弓矢矛槊如飛仙。天后惜其材不殺,用以為將。稍貪財好色,出為潭州喬口鎮守將,憤恚而卒。宋令文者,有神力。禪定寺有牛觸人,莫之敢近,築圍以闌之。令文怪其故,遂袒褐而入。牛竦角向前,令文接兩角拔之,應手而倒,頸骨皆折而死。又以五指撮碓觜壁上書,得四十字詩。為太學生,以一手挾講堂柱起,以同房生衣於柱下壓之。許重設酒,乃為之出。令文有三子:長之問,有文譽;次之遜,善書;次之悌,有勇力。之悌後左降朱鳶,會賊破驩州,以之悌為總管擊之。募壯士,得八人。之悌身長八尺,被重甲,直前大叫曰:「獠賊,動即死。」賊七百人一時俱剉,大破之。彭博通者,河間人也,身長八尺。曾於講堂階上臨階而立,取鞋一 雨以臂夾,令有力者後拔之,鞋底中斷,博通腳終不移。牛駕車正走,博通倒曳車尾,卻行數十步,橫拔車轍深二尺余,皆縱橫破裂。曾游瓜埠,江 有急風張帆,博通捉尾纜挽之,不進。定襄公李宏,虢王之子,身長八尺。曾獵,有虎搏之,踣而臥,虎坐其上。奴走馬傍過,虎跳攫奴後鞍,宏起,引弓射之,中臂而死。宏及奴一無所傷。
忠武將軍辛承嗣輕捷。曾解鞍絆馬,脫衣 而臥,令一人百步走馬持槍而來。承嗣鞴馬解絆,着衣擐甲,上馬盤槍逆拒,刺馬擒人而還。承嗣曾與將軍元帥獎馳騁,一手捉鞍橋,雙足直上捺蜻蜓,走馬二十里。與中郎裴紹業於青海被吐蕃圍,謂紹業曰:「相隨帶將軍共出。」紹業懼,不敢。承嗣曰:「為將軍試之。」單馬持槍,所向皆靡,卻迎紹業出。承嗣馬被箭,乃跳下,奪賊壯馬乘之,一無損傷。裴旻為幽州都督,孫佺北征,被奚賊圍之。旻馬上立走,輪刀雷發,箭若星流,應刀而斷。賊不敢取,蓬飛而去。貞觀中,恆州有彭闥、高瓚二人斗豪,時於大 睛場上兩朋競勝,闥活捉一豚,從頭咬至項,放之地上仍走。瓚取貓兒從尾食之,腸肚俱盡,仍鳴喚不止。闥於是乎帖然心伏。
梁庾信從南朝初至北方,文士多輕之。信將《枯樹賦》以示之,於後無敢言者。時溫 子升作《韓陵山寺碑》,信讀而寫其本,南人問信曰:「北方文士何如「信曰:「惟有韓陵山一片石堪共語。薛道衡、盧思道少解把筆,自余驢鳴犬吠,聒耳而已。」盧照鄰字升之,范陽人。弱冠拜鄧 王府典簽,王府書記一以委之。王有書十二車,照鄰總披覽,略能記憶。後為益州新都縣尉,秩滿,婆娑於蜀中,放曠詩酒,故世稱「王楊盧駱」。照鄰聞之曰:「喜居王后,恥在駱前。」時楊之為文,好以古人姓名連用,如張平子之略談,陸士衡之所記,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長統何足知之。號為「點鬼簿」。駱賓王文好以數對,「如秦地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時人號為「算博士」。如盧生之文,時人莫能評其得失矣。惜哉,不幸有冉耕之疾,著《幽憂子》以釋憤焉。文集二十卷。
北齊蘭陵王有巧思,為舞胡 子,王意所欲勸,胡 子則捧盞以揖之,人莫知其所由也。幽州人劉交 ,戴長竿高七十尺,自擎上下。有女十二,甚端正,於竿上置定,跨盤獨立。見者不忍,女無懼色。後竟為撲殺。 巧人張崇者,能作灰畫腰帶鉸具,每一胯大如錢,灰畫燒之,見火即隱起,作龍魚鳥獸之形,莫不悉備。則天如意中,海州進一匠,造十二辰車。回轅正南則午門開,馬頭人出。四方迴轉,不爽毫釐。又作木火通,鐵盞盛火,輾轉不翻。韓王元嘉有一銅樽,背上貯酒而一足倚,滿則正立,不滿則傾。又為銅鳩,氈上摩之熱則鳴,如真鳩之聲 。洛州殷文亮曾為縣令,性巧好酒,刻木為人,衣以繒彩,酌酒行觴,皆有次第。又作妓女,唱歌吹笙,皆能應節。飲不盡,即木小兒不肯把;飲未竟,則木妓女歌管連理催。此亦莫測其神妙也。將作大匠楊務廉甚有巧思,常於沁州市內刻木作僧,手執一碗,自能行乞。碗中錢滿,關鍵忽發,自然作聲雲「布施」。市人競觀,欲其作聲,施者日盈數千矣。
郴州刺史王琚刻木為獺,沉於水中,取魚引首而出。蓋獺口中安餌,為轉關,以石縋之則沉。魚取其餌,關即發,口合則銜魚,石發則浮出矣。薛昚惑者,善投壺,龍躍隼飛,矯無遺箭。置壺於背後,卻反矢以投之,百發百中。天后朝,地官郎中周子恭忽然暴亡,見大帝於殿上坐,裴子儀侍立。子恭拜,問為誰,曰:「周子恭追到。」帝曰:「我喚許子儒,何為錯將子恭來!」即放去。子恭蘇,問家中曰:「許侍郎好在否「時子儒為天官侍郎,已病,其夜卒。則天聞之,馳驛向并州,問裴子儀,時為判官,無恙也。張易之將敗也,母韋氏阿藏在宅坐,家人報雲有車馬騎從甚多,至門而下。疑其內官也,藏出迎之,無所見。又野狐數十擎飯瓮牆頭而過。未旬日而禍及。垂拱之後,諸州多進雌雞化為雄雞者,則天之應也。神龍中,戶部尚書李承嘉不識字,不解書。為御史大夫,兼洛州長史,名判司為狗,罵御史為驢,威振朝廷。西京造一堂新成,坊人見野狐無數直入宅。須臾堂舍四裂,瓦木一聚,判事筆管手中直裂,別取筆,復裂如初。數日,出為藤州員外司馬,卒。大定年中,太州赤水店有鄭家莊,有一兒郎年二十餘,日晏於驛路上見一青衣女子獨行,姿容姝麗。問之,雲欲到鄭縣,待三婢未來,躊躕伺候。此兒屈就莊宿,安置廳中,借給酒食,將衣被同寢。至曉,門久不開,呼之不應。於窗中窺之,惟有腦骨頭顱在,余並食訖。家人破戶入,於樑上暗處見一大鳥,沖門飛出。或雲是「羅剎魅「也。懷州刺史梁載言晝坐廳事,□□□忽有物如蝙蝠從南飛來,直入口中,翕然似吞一物。腹中遂絞痛,數日而卒。壽安男子不知姓名,肘拍扳,鼻吹笛,口唱歌,能半面笑半面啼。一烏犬解人語,應口所作,與人無殊。越州兵曹柳崇忽瘍生於頭,呻吟不可忍。於是召術士夜觀之,云:「有一婦女綠裙,問之不應,在君窗下,急除之。」崇訪窗下,止見一瓷妓女,極端正,綠瓷為飾。遂於鐵臼搗碎而焚之,瘡遂愈。永徽中,張鷟築馬槽廠宅,正北掘一坑丈余。時《陰陽書》雲子地穿,必有墮井死。鷟有奴名永進,淘井土崩壓而死。又鷟故宅有一桑,高四五丈,無故枯死,尋而祖亡歿。後有明陰陽雲「喬木先枯,眾子必孤」,此其驗也。徐敬業舉兵,有大星蓬蓬如筐籠,經三宿而失。俄而敬業敗。
司刑卿杜景佺授并州長史,馳驛赴任。其夜有大星如斗,落於庭前,至地而沒。佺至并州祈縣界而卒。群官迎祭,回所上食為祭盤。將軍黑齒常之鎮河源軍,城極嚴峻。有三口狼入營,繞官舍,不知從何而至,軍士射殺。黑齒忌之,移之外。奏討三曲黨 項,奉敕許,遂差將軍李謹行充替。謹行到軍,旬日病卒。天官侍郎顧琮新得三品,有子婿來謁。時大門造成,琮乘馬至門,鼓鼻踣地不進。鞭之,跳躍而入,從騎亦如之。有頃,門無故自倒,琮不悅,遂病。郎中、員外已下來問疾,琮云:「未合入三品,為諸公成就至此,自知不起矣。」旬中而薨。張易之初造一大堂,甚壯麗,計用數百萬。紅粉泥壁,文柏帖柱,琉璃沉香為飾。夜有鬼書其壁曰「能得幾時」,令削去,明日復書之。前後六七,易之乃題其下曰「一月即足」,自是不復更書。經半年,易之籍沒,入官。
崔玄暐初封博陵王,身為益府長史,受封。令所司造輅,初成,有大風吹其蓋傾折,識者以為不祥。無何,弟暈為雲陽令,部人殺之雍州衙內。暐三從以上長流嶺南。斯亦咎徵之先見也。 瀛州饒陽人宋善威曾任一縣尉,嘗晝坐,忽然取鞋衫笏走出門,迎接拜伏引入。諸人不見,但聞語聲。威命酒饌樂飲,仍作詩曰:「月落三株樹,日映九重天。良夜歡宴罷,暫別庚申年。」後威果至庚申年卒。
開元三年,有熊晝日入廣府城內,經都督門前過,軍人逐十餘里,射殺之。後月余,都督李處鑒死。自後長史朱思賢被告反,禁身半年,才出即卒。司馬宋草賓、長史竇崇嘉,相繼而卒。 開元四年,尚書考功院廳前一雙桐樹忽然枯死。旬日,考功員外郎邵某卒。尋而曲先沖為郎中,判邵舊案。月余,西邊樹又枯死,省中憂之。未幾而先沖又卒。源乾曜為宰相,移政事床 。時姚元崇歸休,及假滿來,見床 移,忿之。曜懼,下拜。玄宗聞之而停曜。宰相諱移床 ,移則改動,曜停後元崇亦罷,此其驗也。梁簡文之生,志公謂武帝曰:「此子與冤家同年生。」其年,侯景生於雁門;亂梁,誅蕭氏略盡。魏徵為僕射,有二典事之長參,時征方寢,二人窗下平章。
一人曰:「我等官職總由此老翁。」一人曰:「總由天上。」
征聞之,遂作一書,遣「由此老翁「人者送至侍郎處,雲「與此人一員好官」。其人不知,出門心痛,憑「由天上「者送書。明日引注,「由老人「者被放,「由天上「者得留。徵怪之,問焉,具以實對。乃嘆曰:「官職祿料由天者,蓋不虛也。」婁師德為揚州江 都尉,馮元常亦為尉,共見張冏藏。藏曰:「二君俱貴,馮位不如婁。馮惟取錢多,即官益進;婁若取一錢,官即落。」後馮為浚儀尉,多肆慘虐,巡察以為強,奏授雲陽尉。又緣取錢事雪,以為清強監察。婁竟不敢取一錢,位至台輔,家極貧匱。馮位至尚書左丞,後得罪,賜自盡。婁至納言卒。王顯與文武皇帝有嚴子陵之舊,每掣衤軍為戲,將帽為歡。
帝微時,常戲曰:「王顯抵老不作繭。」及帝登極,而顯謁奏曰:「臣今日得作繭耶「帝笑曰:「未可知也。」召其三子,皆授五品,顯獨不及。謂曰:「卿無貴相,朕非為卿惜也。」曰:「朝貴而夕死足矣。」時僕射房玄齡曰:「陛下既有龍潛之舊,何不試與之「帝與之三品,取紫袍、金帶賜之,其夜卒。太宗極康豫,太史令李淳風見上,流淚無言。上問之,對曰:「陛下夕當晏駕。」太宗曰:「人生有命,亦何憂也。」留淳風宿。太宗至夜半,奄然入定,見一人云:「陛下暫合來,還即去也。」帝問:「君是何人「對曰:「臣是生人判冥事。」太宗入見,冥官問六月四日事,即令還。向見者又迎送引導出。
淳風即觀玄象,不許哭泣,須臾乃寤。至曙,求昨所見者,令所司與一官,遂注蜀道一丞。上怪問之,選司奏,奉進止與此官。上亦不記,旁人悉聞,方知官皆由天也。
王無好博戲,善鷹鷂。文武聖皇帝微時,與無┦蒲戲爭彩,有李陽之宿憾焉。帝登極,┦藏匿不出。帝令給使將一鷂子於市賣之,索錢二十千。不知也,酬錢十八貫,給使以聞。帝曰:「必王無也。」遂召至,惶懼請罪。帝笑賞之,令於春明門待諸州麻車三日,並與之。┦坐三日,屬灞橋破,惟得麻三車,更無所有。帝知其薄命,更不復賞。頻請五品,帝曰:「非不與卿,惜卿不勝也。」固請,乃許之,其夜遂卒。○補輯魯般者,肅州敦煌人,莫詳年代,巧侔造化。於涼州造浮圖,作木鳶,每擊楔三下,乘之以歸。無何,其妻有妊,父母詰之,妻具說其故。父後伺得鳶,擊楔十餘下,遂至吳會。吳人以為妖,遂殺之。般又為木鳶乘之,遂獲父屍。怨吳人殺其父,於肅州城南作一木仙人,舉手指東南,吳地大旱三年。卜曰:「般所為也。」齎物具千數謝之,般為斷一手,其日吳中大雨。國初,土人尚祈禱其木仙。六國時,公輸般亦為木鳶以窺宋城。
隋未有昝君謨善射,閉目而射,應口而中,雲志其目則中目,志其口則中口。有王靈智學射於謨,以為曲盡其妙,欲射殺謨,獨擅其美。謨執一短刀,箭來輒截之。惟有一矢,謨張口承之,遂齧其鏑。笑曰:「學射三年,未教汝齧鏃法。」《列子》云:「甘蠅,古之善射者,弟子名飛衛,巧過於師。紀昌又學射於飛衛,以蒸角之弧,朔蓬之竿,射貫虱心。既盡飛衛之術,計天下敵己者一人而已,乃謀殺飛衛。相遇於野,二人交 射,矢鋒相觸,墜地而塵不揚。飛衛之矢先窮,紀遺一矢,既發,飛衛以棘刺之端捍之而無差焉。於是二子泣而投弓,請為父子,刻臂以誓,不得告術於人。」《孟子》曰:「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
偽周滕州錄事參軍袁思中,平之子,能於刀子鋒杪倒箸揮蠅起,拈其後腳,百不失一。蘇頲為中書舍人,父右僕射瑰卒,頲哀毀過禮。有敕起復,頲表固辭不起。上使黃門侍郎李日知就宅喻旨,終坐無言,乃奏曰:「臣見瘠病羸疫,殆不勝哀。臣不忍言,恐其殞絕。」上惻然,不之逼也。故時人語曰:「蘇瑰有子,李嶠無兒。」
唐越州山陰縣有智禪師,院內有池,恆贖生以放之。有一鼉長三尺,恆食其魚,禪師患之,取鼉送向禹王廟前池中。至夜還來,禪師咒之曰:「汝勿食我魚,即從汝在此。」鼉於是出外放糞,皆是青泥。禪師每至池上,喚鼉即出,於師前伏地。經數十年,漸長七八尺。禪師亡後,鼉亦不復見。
梁武帝蕭衍殺南齊主東昏侯,以取其位,誅殺甚眾。東昏死之日,侯景生焉。後景亂梁,破建業,武帝禁而餓終,簡文幽而壓死,誅梁子弟略無孓遺。時人謂景是東昏侯之後身也。
唐趙公長孫無忌,奏別敕長流,以為永例。後趙公犯事,敕長流嶺南,至死不復回。此亦為法之弊。唐冀州刺史王瑱,性酷烈,時有敕使至州,瑱與使語,武強縣尉藺獎曰:「日過,移就陰處。」瑱怒,令典獄撲之,項骨折而死。至明日,獄典當州門限垂腳坐,門扇無故自發,打雙腳脛俱折。瑱病,見獎來,起,自以酒食求之,不許。瑱惡之,回面向梁,獎在屋樑。旬日而死。
唐左史江 融,耿介正直。揚州徐敬業反,被羅織,酷吏周興等枉奏殺之,斬於東都都亭驛前。融將被誅,請奏事引見,興曰:「囚何得奏事!」融怒叱之曰:「吾無罪枉戮,死不舍汝。」遂斬之,屍乃激揚而起,蹭蹬十餘步;行刑者踏倒,還起坐;如此者三,乃絕。雖斷其頭,似怒不息。無何周興死。
唐鳳閣侍郎李昭德,威權在己,宣出一敕云:「自今以後,公坐徒,私坐流,經恩百日不首,依法科罪。」昭德先受孫萬榮賄財,奏與三品。後萬榮據營州反,貨求事敗,頻經恩赦,以百日不首,准贓斷絞。唐洛州司馬弓嗣業、洛陽令張嗣明,造大枷長六尺、闊四尺、厚五寸倚前,人莫之犯。後嗣明及嗣業資遣逆賊徐真北投突厥,事敗,業等自著此枷,百姓快之也。
唐秋官侍郎周興與來俊臣對推事。俊臣別奉進止鞫興,興不之知也。及同食,謂興曰:「囚多不肯承,若為作法「興曰:「甚易也。取大瓮,以炭四面炙之,令囚人處之其中,何事不吐!」即索大瓮,以火圍之,起謂興曰:「有內狀勘老兄,請兄入此瓮。」興惶恐叩頭,咸即款伏。斷死,放流嶺南。所破人家流者甚多,為仇家所殺。《傳》曰「多行無禮必自及」,信哉!唐魚思咺有沈思,極巧。上欲造匭,召工匠,無人作得者。
咺應制為之,甚合規矩,遂用之。無何,有人投匭言咺,雲徐敬業在揚州反,咺為敬業作刀輪以沖陣,殺傷官軍甚眾。推問具承,誅之。為法自斃,乃至於此。
唐索元禮為鐵籠頭以訊囚。後坐贓賄,不承,使人曰:「取揩鐵籠頭。」禮即承伏。唐張楚金為秋官侍郎,奏反逆人持赦免死,家口即絞斬及配沒入官為奴婢等,併入律。後楚金被羅織反,持赦免死,男子十五以上斬,妻子配沒。識者曰:「為法自斃,所謂交 報也。」
唐京兆尹崔日知,處分長安、萬年及諸縣左降流移人,不許暫停,有違晷刻,所由決杖。無何,日知貶歙縣丞,被縣家催,求與妻子別不得。
唐太宗問光祿卿韋某,須無脂肥羊肉充藥。韋不知所從得,乃就侍中郝處俊宅問之。俊曰:「上好生,必不為此事。」乃進狀自奏:「其無脂肥羊肉,須五十口肥羊,一一對前殺之,其羊怖懼,破脂併入肉中。取最後一羊,則極肥而無脂也。」上不忍為,乃止。賞處俊之博識也。
咸亨中,貝州潘彥好雙陸,每有所詣,局不離身。曾泛海,遇風船破,彥右手挾一板,左手抱雙陸局,口銜雙陸骰子。二日一夜 至岸,兩手見骨,局終不舍,骰子亦在口。潤州興國寺苦鳩鴿棲樑上,穢污尊容,僧繇乃東壁上畫一鷹,西壁上畫一鷂,皆側首向檐外看。自是鳩鴿等不復敢來。江 嶺之間有飛蠱,其來也有聲,不見形,如鳥鳴啾啾唧唧然。中人即為痢,便血,醫藥多不差,旬日間必不救。
唐乾封年中,有人於鎮州東野外見二白兔,捕之,忽卻入地,絕跡不見。乃於入處掘之,才三尺許,獲銅劍一雙,古制殊妙。於時長吏張祖宅以聞。
唐天授年,彭城劉誡之粗險不調,高言庳語,凌上忽下,恐嚇財物,口無關鑰,妄說妖災。從萬年縣尉常彥瑋索錢一百千,云:「我是劉果毅,當與富貴。」彥瑋進狀告之,上令二給使先入彥瑋房中,下簾坐窗下聽之。有頃,誡之及盧千仞至,於廳上坐談話,彥瑋引之說國家長短,無所忌諱。給使一一紙筆抄之以進。上怒,令金吾捕捉,親問之,具承,遂腰斬誡之,千仞處絞,授彥瑋侍御史。唐老三衛宗玄成,邢州南和人。祖齊,黃門侍郎。玄成性粗猛,稟氣凶豪,凌轢鄉村,橫行州縣。紀王為邢州刺史,玄成與之抗行。李備為南和令,聞之,每降階引接,分庭抗禮,務在招延,養成其惡。屬河朔失稔,開倉賑給,玄成依勢,作威鄉墅,強乞粟一石。備與客對,不命。玄成乃門外揚聲,奮臂直入,備集門內典正一百餘人,舉牒推窮,強乞是實。初令項上著鎖,後卻鎖上著枷。文案既周,且決六十,杖下氣絕,無敢言者。孟神爽,揚州人。稟性狼戾,執心鴆毒。巡市索物,應聲即來,入邸須錢,隨口而至。長史、縣令,高揖待之;丞、尉、判司,頷之而已。張潛為揚州刺史,聞其暴亂,遣江 都縣令店上捉來,拖入府門,高聲唱「速付法曹李廣業推鞫」,密事並虛,准敕杖百,杖下卒。則天之廢廬陵也,飛騎十餘人於客戶坊同飲。有一人曰:「早知今日無功賞,不及扶豎廬陵。」席上一人起出,北門進狀告之。席未散,並擒送羽林,鞫問皆實。告者授五品,言者斬,自余知反不告,坐絞。周令史韓令珪耐羞恥,厚貌強梁,王公貴人皆呼次第,平生未面亦強幹之。曾選,於陸元方下引銓。時舍人王勮奪情,與陸同廳而坐。珪佯驚曰:「未見王五。」勮便降階憫然。令珪顰眉蹙刺,相慰而去。陸與王有舊,對面留住,問勮是誰,莫之識也。後嚇人事敗,於朝堂決杖,遙呼河內王曰:「大哥何不相救!」懿宗目之曰:「我不識汝。」催杖苦鞭,杖下取死。唐李宏,汴州浚儀人也,凶悖無賴,狠戾不仁。每高鞍壯馬,巡坊歷店,嚇庸調租船綱典,動盈數百貫,強貸商人巨萬,竟無一還。商旅驚波,行綱側膽。任正理為汴州刺史,上十餘日,遣手力捉來,責情決六十,杖下而死。工商客生酣飲相歡,遠近聞之莫不稱快。
唐長孫昕,皇后之妹夫,與妻表兄楊仙玉乘馬,二十餘騎並列瓜撾,於街中行。御史大夫李傑在坊內參姨母,僮僕在門外,昕與仙郎使奴打傑左右。傑出來,並波按頓。須臾,金吾及萬年縣官併到,送縣禁之。昕妻父王開府將二百百騎劫昕等去。傑與金吾、萬年以狀聞上,奉敕斷昕殺。積杖至數百而卒。
張易之兄弟驕貴,強奪莊宅、奴婢、姬妾不可勝數。昌期於萬年縣街內行,逢一女,人婿抱兒相逐。昌期馬鞭撥其頭巾,女婦罵之。昌期顧謂奴曰:「橫馱將來。」婿投匭三四狀,並不出。昌期捉送萬年縣,誣以他罪,決死之。昌儀常謂人曰:「丈夫當如此:今時千人推我不能倒;及其敗也,萬人擎我不能起。」俄而事敗,兄弟俱斬。唐邢州刺史權懷恩無賴,除洛州長史,州差參軍劉犬子迎。
至懷州路次拜,懷恩突過,不與語。步趁二百餘步,亦不遣乘馬。犬子覺不似,乃自上馬馳之。至驛,令脫靴訖,謂曰:「洛州幾個參軍「對曰:「正員六人,員外一人。」懷恩曰:「何得有員外「對曰:「餘一員遣與長史脫靴。」懷恩驚曰:「君誰家兒「對曰:「阿父為僕射。」懷恩憮然而去。僕射劉仁軌謂曰:「公草里刺史,至神州不可以造次。參軍雖卑微,豈可令脫靴耶「懷恩慚,請假不復出。旬日為益州刺史。
唐洛陽丞宋之愻,太常主簿之問弟,羅織殺駙馬王同皎。
初,之愻諂附張易之兄弟,出為兗州司倉,遂亡而歸,王同皎匿之於小房。同皎,慷慨之士也,忿逆韋與武三思亂國,與一二所親論之,每至切齒。之愻於簾下竊聽 之,遣侄曇上書告之,以希韋之旨。武三思等果大怒,奏誅同皎之黨 。兄弟並授五品官,之愻為光祿丞,之問為鴻臚丞,曇為尚衣奉御。天下怨之,皆相謂曰:「之問等緋衫,王同皎血染也。「誅逆韋之後,之愻等長流嶺南。客謂浮休子曰:「來俊臣之徒如何「對曰:「昔有師子王,於深山獲一豺,將食之,豺曰:『請為王送二鹿以自贖。』師子王喜。周年之後,無可送,王曰:『汝殺眾生亦已多,今次到汝,汝其圖之。』豺默然無應,遂齰殺之。俊臣之輩,何異豺也!」周御史彭先覺,無面目。如意年中,斷屠極急,先覺知巡事,定鼎門草車翻,得兩羫羊。門家告御史,先覺進狀,奏請合宮尉劉緬專當屠,不覺察,決一頓杖,肉付南衙官人食。緬惶恐,縫新衤軍待罪。明日,則天批曰:「御史彭先覺奏決劉緬,不須。其肉乞緬吃卻。」舉朝稱快。先覺於是乎慚。
唐衢州盈川縣令楊炯,詞學優長,恃才簡倨,不容於時。
每見朝官,目為麒麟楦許怨。人問其故,楊曰:「今哺樂假弄麒麟者,刻畫頭角,修飾皮毛,覆之驢上,巡場而走。及脫皮褐,還是驢馬。無德而衣朱紫者,與驢覆麟皮何別矣!」後趙石勒將麻秋者,太原胡 人也,植性虓險鴆毒。有兒啼,母輒恐之「麻胡 來」,啼聲絕。至今以為故事。趙州刺史高睿妻秦氏,默啜賊破定州部,至趙州,長史已下開門納賊。睿計無所出,與秦氏仰藥而詐死。舁至啜所,良久,啜以金獅子帶、紫袍示之,曰:「降我與爾官,不降即死。」睿視而無言,但顧其婦秦氏。秦氏曰:「受國恩,報在此今日。受賊一品,何足為榮!」俱合眼不語。經兩日,賊知不可屈,乃殺之。
王湛判冥事。初,叔玄式任荊州富陽令,取部內人吳實錢一百貫,後誣以他事,決殺之以滅口。式帶別優,並有上下考,五選不得官,以問湛,白為叔檢之。經宿曰:「叔前任富陽令日,合有負心事。其案見在,冥司判云:殺人之罪,身後科罰。取錢一百貫,當折四年祿。」叔曰:「誠有此事,吾之罪也。」
舒綽,東陽人,稽古博文,尤以陰陽留意,善相冢。吏部侍郎楊恭仁欲改葬其親,求善圖墓者五六人,並稱海內名手,停於宅,共論執,互相是非,恭仁莫知孰是。乃遣微解者馳往京師,於欲葬之原取所擬之地四處,各作歷,記其方面高下形勢,各取一斗土,並歷封之。恭仁隱歷出土,令諸生相之,取殊不同。言其行勢,與歷又相乖背。綽乃定一土堪葬,操筆作歷,言其四方形勢,與恭仁歷無尺寸之差,諸生雅相推服。各賜絹十匹遣之。綽曰:「此所擬處深五尺之外有五穀,若得一谷即是福地,公侯世世不絕。」恭仁即將綽向京,令人掘深七尺,得一穴如五石瓮大,有粟七八斗。此地經為粟田,蟻運粟下入此穴。當時朝野之士以綽為聖。葬竟,賜細馬一匹,物二百段。綽之妙能,今古無比。
隋內史令李德林,深州饒陽人也,使其子卜葬於饒陽城東,遷厝其父母。遂問之,其地奚若,曰:「卜兆雲葬後當出八公。其地東村西郭,南道北堤。」林曰:「村何名「答曰:「五公。」林曰:「惟有三公在。此其命也,知復云何!」遂葬之。子百藥,孫安期,並襲安平公。至曾孫,與徐敬業反,公遂絕。唐郝處俊為侍中死,葬訖,有一書生過其墓嘆曰:「葬壓龍角,其棺必斫。」後其孫象賢坐不道斫俊孔,焚其屍,俊髮根入腦骨,皮訖毛著髑髏,亦是奇毛異骨,貴相人也。
唐英公徐勣初卜葬,謠曰:「朱雀和鳴,子孫盛榮。」張景藏聞之,私謂人曰:「所占者過也。此所謂朱雀悲哀,棺中見灰。」後孫敬業揚州反,弟敬貞答款曰:「敬業初生時,於蓐下掘得一龜,雲大貴之象。英公令秘而不言,果有大變之象。」則天怒,斫英公棺,焚其屍,灰之應也。江 東江 西山中多有楓木人,于楓樹下生,似人形,長三四尺。夜雷雨即長與樹齊,見人即縮依舊。曾有人合笠於首,明日看,笠子掛在樹頭上。旱時欲雨,以竹束其頭,楔之即雨。人取以為式盤,即神驗,楓木棗地是也。
唐河東裴同父患腹痛數年,不可忍,囑其子曰:「吾死後,必出吾病。」子從之,出得一物,大如鹿條脯,懸之久乾。有客竊之,其堅如骨,削之文彩煥發,遂以為刀杷子佩之。在路放馬,抽刀子割三棱草,坐其上,杷盡消成水。客怪之,回以問同,同泣,具言之。後病狀同者,服三棱草汁多驗。
永淳年,嵐勝州兔暴,千萬為群,食苗並盡,不知何物變化。及暴已,即並失卻,莫知何所。異哉!唐初以來,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食飲與人同之,事者非一主。當時有諺曰:「無狐魅,不成村。」唐國子監助教張簡,河南緱氏人也。曾為鄉學講《文選》,有野狐假簡形,講一紙書而去。須臾簡至,弟子怪問之,簡異曰:「前來者必野狐也。」講罷歸舍,見妹坐絡絲,謂簡曰:「適煮菜冷,兄來何遲「簡坐,久待不至,乃責其妹,妹曰:「元不見兄來。此必是野狐也,更見即殺之。」明日又來,見妹坐絡絲,謂簡曰:「鬼魅適向舍後。」簡遂持棒,見其妹從廁上出來,遂擊之。妹號叫曰:「是兒。」簡不信,因擊殺之。問絡絲者,化為野狐而走。
泉建州進蚺蛇膽,五月五日取。時膽兩柱相去五六尺,擊蛇頭尾,以杖於腹下來去扣之,膽即聚。以刀刲取,藥封放之。不死復更取,看肋下有痕即放。
唐魏伶為西市丞,養一赤嘴鳥,每於人眾中乞錢。人取一文而銜以送伶處,日收數百,時人號為「魏丞烏」。劍南鼓蜀間有鳥大如指,五色畢具。有冠似鳳,食桐花,每桐結花即來,桐花落即去,不知何之。俗謂之「桐花鳥」,極馴善,止於婦人釵上,客終席不飛。人愛之,無所害也。真臘國有葛浪山,高萬丈,半腹有洞。先有浪鳥,狀似老鴟,大如駱駝,人過即攫而食之,騰空而去,百姓苦之。真臘王取大牛肉,中安小劍子,兩頭尖利,令人戴行,鳥攫而吞之,乃死,無複種矣。百舌,春囀夏至惟食蚯蚓。正月後凍開,蚓出而來;十月後,蚓藏而往。蓋物之相感也。嶺南羅州辯州界內,水中多赤鱉,其大如匙而赫赤色。無問禽獸 水牛,入水即被曳深潭,吸血死。或雲蛟龍使曳之,不知所以然也。唐天后中,尚食奉御張恩恭,進牛窟利上蚰蜒,大如箸。
天后以玉合貯之,召思恭示曰:「昨窟利上有此,極是毒物。
近有雞食烏百足蟲忽死,開腹,中有蚰蜒一抄,諸蟲並盡,此物不化。朕昨日以來意惡不能食。」思恭頓首請死,赦免之,與宰夫並流嶺南。
唐開元四年,河南北螽為災,飛則翳日,大如指,食苗草樹葉連根並盡。敕差使與州縣相知驅逐,採得一石者與一石粟;一斗,粟亦如之,掘坑埋卻。埋一石則十石生,卵大如黍米,厚半寸蓋地。浮休子曰:昔文武聖皇帝時,繞京城蝗大起,帝令取而觀之,對仗選一大者,祝之曰:「朕刑政乖僻,仁信未孚,當食我心,無害苗稼。」遂吞之。須臾,有鳥如鸛,百萬為群,拾蝗一日而盡。此乃精感所致。天若偶然,則如勿生;天若為厲,埋之滋甚。當明德慎罰,以答天譴,奈何不見福修以禳災,而欲逞殺以消禍!此宰相姚元崇失燮理之道矣。
煬帝令朱寬征留仇國還,獲男女口千餘人,並雜物產,與中國多不同。緝木皮為布,甚細白,幅闊三尺二三寸。亦有細斑布,幅闊一尺許。又得金荊榴數十斤,木色如真金,密緻而文彩盤蹙,有如美錦。甚香極精,可以為枕及案面,雖沉檀不能及。彼土無鐵,朱寬還至南海郡,留仇中男夫壯者,多加以鐵鉗鎖,恐其道逃叛。還至江 都,將見,為解脫之,皆手把鉗,叩頭惜脫,甚於中土貴金。人形短小,似崑崙。
滄州南皮丞郭務靜,性糊塗,與主簿劉思莊宿於逆旅,謂莊曰:「從駕大難。靜嘗從駕,失家口三日,於侍官幕下討得之。」莊曰:「公夫人在其中否「靜曰:「若不在中,更論何事!」又謂莊曰:「今大有賊。昨夜二更後,靜從外來,有一賊忽從靜房內走出。」莊曰:「亡何物「靜曰:「無之。」莊曰:「不亡物,安知其賊「靜曰:「但見其狼狽而走,不免致疑耳。」孝傑將四十萬眾,被賊誘退,逼就懸崖,漸漸挨排,一一落間。坑深萬丈,屍與崖平,匹馬無歸,單兵莫返。俊臣嘗以三月三日萃其黨 於龍門,豎石題朝士姓名以卜之,令投石遙擊,倒者則先令告。至暮,投李昭德不中。突厥破萬榮新城,群賊聞之失色,眾皆潰散。
韋氏遭則天廢廬陵之後,後父韋玄貞與妻女等並流嶺南,被首領寧氏大族逼奪其女,不伏,遂殺貞夫妻,七娘等並奪去。及孝和即位,皇后當途,廣州都督周仁軌將兵誅寧氏,走入南海。軌追之,殺掠並盡。韋後隔簾拜,以父事之,用為并州長史。後阿韋作逆,軌以黨 與誅。琚以諂諛自進,未周年為中書侍郎。其母氏聞之,自洛赴京,戒之曰:「汝徒以諂媚險詖取容,色交 自達,朝廷側目,海內切齒。吾嘗恐汝家墳隴無人守之!」琚慚懼,表請侍母。上初大怒,後許之。
紫微舍人倪若水贓至八百貫,因諸王內宴,姚元崇諷之曰:「倪舍人正直,百司嫉之,欲成事,何不為上言之「諸王入,眾共救之,遂釋,一無所問。主書趙誨受蕃餉一刀子,或直六七百錢,元崇宣敕處死。後有降,崇乃批曰:「別敕處死者,決一百,配流。」大理決趙誨一百不死,夜遣給使縊殺之。唐儉事太宗,甚蒙寵 遇,每食非儉至不餐。數年後,特憎之,遣謂之曰:「更不須相見,見即欲殺。」隋文帝重高熲,初甚愛,後不願見,見之則怒。薛師有巧性,常入宮闈。補闕王求禮上表曰:「太宗時,羅黑能彈琵琶,遂閹為給使,以教宮人。今陛下要懷義入內,臣請閹之,庶宮闈不亂。」表寢不出。少府監裴匪舒,奏賣苑中官馬糞,歲得錢二十萬貫。劉仁軌曰:「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遂寢。尚書左丞張庶廉子利涉為懷州參軍,刺史鄧 惲曰:「名父出如此物。」
張易之、昌宗目不識字,手不解書,謝表及和御製皆諂附者為之。所進《三教珠英》,乃崔融、張說輩之作,而易之竊名為首。逆韋詩什並上官昭容所制。昭容,上官儀孫女,博涉經史,研精文筆,班婕妤、左嬪無以加。賀蘭敏之為《封東嶽碑》,張昌齡所作也。《劉子》書,咸以為劉勰所撰,乃渤海劉晝所制。晝無位,博學有才,竊取其名,人莫知也。吏部尚書唐儉與太宗棋,爭道。上大怒,出為潭州。蓄怒未泄,謂尉遲敬德曰:「唐儉輕我,我欲殺之,卿為我證驗有怨言指斥。」敬德「唯唯」。明日對仗雲,敬德頓首曰:「臣實不聞。」頻問,確定不移。上怒,碎玉珽於地,奮衣入。良久索食,引三品以上皆入宴,上曰:「敬德今日利益者各有三:唐儉免枉死,朕免枉殺,敬德免曲從,三利也;朕有怒過之美,儉有再生之幸,敬德有忠直之譽,三益也。「賞敬德一千段,群臣皆稱「萬歲」。魏元忠忤二張,出為端州高要尉。二張誅,入為兵部尚書、中書令、左右僕射,不能復直言。古人有言,「妻子具則孝衰,爵祿厚則忠衰。」三狗俱用,覺魏祚之陵夷;五侯並封,知漢圖之圮缺。
太歲在午,人馬食土。歲在辰巳,貨妻賣子。歲在申酉,乞漿得酒。
唐劉仁軌為左僕射,天下號為「解事僕射」。
唐崔渾御史,性至溫 恭,能盡色養。父母少不安,輒祈幽靈以身代。母嘗有病,渾跪請病授己。有頃,覺疾從十指入,俄而遍身,母所苦遂愈。丁母艱,勺飲不入口,哀毀瘠立。無何,不勝哀而卒,朝野傷之。周挽郎裴最,於天官試,問目曰:「山陵事畢,各還所司,供葬羽儀,若為處分「最判曰:「大行皇帝,奉敕升遐,凡是羽儀,皆科官造。即宜貯納,以待後需。」殿十選。隋末深州諸葛昂性豪俠,渤海高瓚聞而造之,為設雞肫而已。瓚小其用,明日大設,屈昂數十人,烹豬羊等長八尺,薄餅闊丈余,裹餤粗如庭柱,盆作酒碗行巡,自為金剛舞以送之。昂至後日屈瓚,屈客數百人,大設,車行酒,馬行炙,挫碓斬膾,磑轢蒜齏,唱夜叉歌,師子舞。瓚明日設,烹一奴子十餘歲,呈其頭顱手足,座客皆攫喉而吐之。昂後日報設,先令愛妾行酒,妾無故笑,昂叱下。須臾蒸此妾坐銀盤,仍飾以脂粉,衣以綾羅,遂擘骽肉以啖瓚諸人,皆掩目。昂於奶房間撮肥肉食之,盡飽而止。瓚羞之,夜遁而去。昂富足遭離亂,狂賊來求金寶,無可給,縛於椽上炙殺之。唐滕王極淫,諸官妻美者,無不嘗遍,詐言妃喚,即行無禮。時典簽崔簡妻鄭氏初到,王遣喚,欲不去則怕王之威,去則被王所辱。鄭曰:「昔愍懷之妃,不受賊胡 之逼,當今清泰,敢行此事邪!」遂入王中門外小倔,王在其中,鄭入,欲逼之。鄭大叫,左右曰:「王也。」鄭曰:「大王豈作如是,必家奴耳。」以一隻履擊王頭破,抓面血流,妃聞而出,鄭氏乃得還。王慚,旬日不視事。簡每日參候,不敢離門。後王衙坐,簡向前謝過,王慚卻入,月余日乃出。諸官之妻曾被王喚入者,莫不羞之。其婿問之,無辭以對。唐垂拱四年,安撫大使狄仁傑檄告西楚霸王項君將校等,略曰:「鴻名不可以謬假,神器不可以力爭,應天者膺樂推之名,背時者非見機之主。自祖龍御宇,橫噬諸侯,任趙高以當軸,棄蒙恬而齒劍。沙丘拼禍於前,望夷覆滅於後,七廟墮圮,萬姓屠原,鳥思靜於飛塵,魚豈安於沸水。赫矣皇漢,受命玄穹,膺赤帝之鎮符,當素靈之缺運。俯張地紐,彰鳳舉之符,仰緝天綱,郁龍興之兆。而君潛游澤國,嘯聚水鄉,矜扛鼎之雄,逞拔山之力,莫測天符之所會,不知歷數之有歸。遂奮關中之翼,竟垂垓下之翅,蓋盡由於人事,焉有屬於天亡!雖驅百萬之兵,終棄八千之子。以為殷鑑,豈不惜哉!當匿魄東峰,收魂北極,豈合虛承廟食,廣費牲牢。仁傑受命方隅,循革攸寄,今遣焚燎祠宇,削平台室,使蕙綿銷燼,羽帳隨煙,君宜速遷,勿為人患。檄到如律令。」遂除項羽廟,余小神並盡,惟會稽禹廟存焉。唐張狗兒亦名懷慶,愛偷人文章,與冀州棗強尉。才士制述,多翻用之。時為之語曰:「活剝張昌齡,生吞郭正一。」諒不誣也。
俗例,春雷始鳴記其日,計其數滿一百八十日,霜必降。
又曰雁從北來記其日,後十八日,霜必降。
周舒州刺史張懷肅好食人精,唐左司郎中任正名亦有此病。
周滄州南皮縣丞郭務靜每巡鄉,喚百姓婦托以縫補而奸之。
其夫至,縛靜鞭數十步。主簿李悊往救解之,靜羞諱其事,低身答雲「忍痛不得」,口唱「阿癐々」,「靜不被打,阿癐々」。唐宜城公主駙馬裴巽,有外寵 一人,公主遣閹人執之,截其耳鼻,剝其陰皮漫駙馬面上,並截其發,令廳上判事,集僚吏共觀之。駙馬、公主一時皆被奏降,公主為郡主,駙馬左遷也。唐開元二年,衡州五月頻有火災。其時人盡皆見物大如瓮,亦如燈籠,所指之處,尋而火起。百姓咸謂之「火殃」。內官過武三思宅,三思曲意祗承,恣其所欲。裝束少年男子,衣以羅綺,出入行觴,馳驅不食,淫戲忘反,倡盪不歸。爭稱三思之忠節,共譽三思之才賢。外受來婆之奸,內構逆韋之釁。 周如意中,洛下有牛三足。漢發兵用銅虎符。及唐初,為銀兔符,以兔子為符瑞故也。
又以鯉魚為符瑞,遂為銅魚符以珮之。至偽周,武姓也,玄武,龜也,又以銅為龜符。郴州,古桂陽郡也。有曹泰年八十五,偶少妻生子,名曰曾,日中無影焉,年七十方卒,親見其孫子具說。道士曹體一即其從孫侄,雲的不虛。故知邴吉驗影不虛也。
唐太宗之代有《秘記》,雲唐三代之後,即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密召李淳風以詢其事,淳風對曰:「臣據玄象推算,其兆已成。然其人已生在陛下宮內,從今不逾四十年,當有天下,誅殺唐氏子孫殆將殲盡。」帝曰:「求而殺之如何「淳風曰:「天之所命,不可廢也。王者不死,雖求恐不可得。且據占已長成,復在宮內,已是陛下眷屬。更四十年,又當衰老,老則仁慈,其於陛下子孫或不甚損。今若殺之,即當復生,更四十年,亦堪御天下矣。少壯嚴毒,殺之為血仇,即陛下子孫無遺類矣。」裴冕代裴鴻漸秉政,小吏以俸錢文簿白之。冕顧子弟,喜見於色,其嗜財若此。冕性本侈靡,好尚車服,名馬數百金鑄者十匹。每會客,滋味品數多有不知名者。
成都有丐者詐稱落泊衣冠,弊服襤褸,常巡成都市廛,見人即展手希一文,雲失墜文書,求官不遂。人皆哀之,為其言語悲嘶,形容憔悴。居於早遷橋側。後有勢家於所居旁起園亭,欲廣其池館,遂強買之。及辟其圭竇,則見兩間大屋皆滿貯散錢,計數千萬,鄰里莫有知者。成都人一概呼求事官人為「乞措大」。唐戶部郎侯味虛著《百官本草》。題御史曰:「大熱,有毒。」又朱書云:「大熱,有毒,主除邪佞,杜奸回,報冤滯,止淫濫,尤攻貪濁,無大小皆搏之。畿尉薄為之,相畏還使,惡爆直,忌按權豪。出於雍洛州諸縣,其外州出者尤可用,日炙乾硬者為良。服之長精神,減姿媚,久服令人冷峭。」盧夫人,房玄齡妻也。玄齡微時,病且死,諉曰:「吾病撅,君年少,不可寡居,善事後人。」盧泣,入幃中,剔一目示玄齡,明無他。會玄齡良愈,禮之終身。玉英,唐時符鳳妻也,尤姝美。鳳以罪徙儋州,至南海,為獠賊所殺,脅玉英私之。對曰:「一婦人不足以事眾男子,請推一長者。」賊然之,乃請更衣。有頃,盛服立於舟上,罵曰:「受賊辱,不如死。」遂自沉於海。
○形影身心詩
靖節作形影相贈、《神釋》之詩。謂貴賤賢愚,莫不營營惜生。故極陳形影之苦,而以神辨自然,以釋其惑。《形贈影》曰:"願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辭。"《影答形》曰:"立善有遺愛,胡可不自竭。"形累養而欲飲,影役名而求善,皆惜生之惑也。神乃釋之曰:"大鈞無私力,萬理自森著。人為三才中,豈不以我故。"此神自謂也。又曰:"日醉或能忘,將非趣齡具。"所以辨養之累。又曰:"立善常所忻,誰當與汝譽?"所以解名之役,然亦僅在趣齡與無譽而已。設使為善見知,飲酒得壽,則亦將從之耶?於是又極其釋曰:"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事勿多慮。"此乃不以死生禍福動其心,泰然委順,乃得神之自然,釋氏所謂斷常見者也。
坡翁從而反之曰:"予知神非形,何復異人天。豈惟三才中,所在靡不然。"又云:"委順憂傷生,憂死生亦遷。縱浪大化中,正為化所纏。應盡便須盡,寧復俟此言。"
白樂天因之作《心問身》詩云:"心問身云何泰然,嚴冬暖被日高眠。放君快活知恩否,不早朝來十一年。"身答心曰:"心是身王身是宮,君今居在我宮中,是君家舍君須愛,何事論恩自說功。"心復答身曰:"因我疏慵休罷早,遣君安樂歲時多。世間老苦人何限,不放君閒奈我何。"此則以心為吾身之君,而身乃心之役也。
坡翁又從而賦六言曰:"淵明形神自我,樂天身心於物。而今月下三人,他日當成幾佛?"
然二公之說雖不同,而皆祖之列子力命之論。力謂命曰:"若之功,奚若我哉?"命曰:"汝奚功於物,而欲比朕?"力曰:"壽夭窮達,貴賤富貧,我力之所能也。"命遂歷陳彭祖之壽,顏淵之天,仲尼之困,殷紂之君,季札無爵於君,田恆專有齊國,夷、齊之餓,季氏之富:"若是,汝力之所能,奈何壽彼而天此,窮聖而達逆,賤賢而貴愚,貧善而富惡耶?"力曰:"若如是言,我固無功於物,而物若此耶?此則若之所制耶?"命曰:"既謂之命,奈何有制之者?朕直而推之,曲而任之。自壽自夭,自窮自達,自貴自賤,自富自貧,朕豈能識之哉!"此蓋言壽夭窮達,貴賤富貧,雖曰莫非天命,而亦非造物者所能制之,直付之自然耳。此則淵明神釋,所謂"大鈞無私力"之論也。
其後楊龜山有《讀東坡和陶影答形》詩云:"君如煙上火,火盡君乃別;我如鏡中像,鏡壞我不滅。"蓋言影因形而有無,是生滅相。故佛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正言其非實有也,何謂不滅?此則又墮虛無之論矣。
○父執之禮
前輩事父執之禮甚嚴。漢馬伏波有疾,梁松來候之,獨拜床下,援不答。松去,諸子問曰:"梁伯孫,帝婿貴重,公卿莫不憚之,大人獨不為禮?"援曰:"我乃松之父友也,雖貴,何得失其序乎!"
王丹召為太子少傅,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遣子昱候於道,迎拜車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君欲與君結友,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然則答拜乃疏之耳。
至國朝東都時,此禮猶在。韓魏公留鑰北京日,李稷以國子博士為漕,頗慢公,公不與較,待之甚禮。俄,潞公代魏公為留守,未至,揚言云:"李稷之父絢,我門下士也。聞稷敢慢魏公,必以父死失教至此。吾視稷,猶子也,果不悛,將庭訓之。"公至北京,李稷謁見,坐客次。久之,着道服出,語之曰:"而父,吾客也,只八拜。"稷不獲已,如數拜之。此事或傳李稷為許將。
熙寧初,呂晦叔諸子謁歐陽公於潁上,疑當拜與否。既見敘,拜,文忠不復辭,受之如受子侄之禮。二子既出,深嘆前輩不可及。
崇寧間,陸佃農師在政府日,有大卿岑象先岩起於農師為父執。一日來訪,延之堂奧,具冠裳拜之。既而岑作手簡來謝云:"前日登門展慶,蒙公敦篤事契,俾納貴禮。於公有謙之光,使老者增僭易之過。然大將軍有揖客,古人以為美談,今文昌綱轄有受拜客,顧不美於前人乎。"
前輩遇通家子弟,初見請納拜者,既受之,則設席望其家,遙拜其父祖,乃始就坐。蓋當時風俗尚厚,雖執政之於庶官亦講此禮,不以為異也。自南渡以後,則世道日薄矣。然余幼時,猶見親舊通家初見日,必先拜其家影堂,然後請謁,此禮今亦不復見也。
○李全
李全,淄州人,第三,以販牛馬來青州。有北永州牛客張介引至漣水。時金國多盜,道梗難行,財本浸耗,遂投充漣水尉司弓卒。因結群不逞為義兄弟,任俠狂暴,剽掠民財,黨與日盛,莫敢誰何,號為李三統轄。後復還淄業屠,嘗就河洗刷牛馬,於游土中蹴得鐵槍桿,長七八尺。於是就上打成槍頭,重可四十五斤。日習擊刺,技日以精,為眾推服,因呼為李鐵槍。遂挾其徒橫行淄、青間,出沒抄掠。
淄、青界內有楊家堡,居民皆楊氏,以穿甲制靴為業。堡主曰楊安兒,有力強勇,一堡所服。亦嘗為盜於山東,聚眾至數萬。有妹曰小姐姐(或雲其女,其後稱曰姑姑),年可二十,膂力過人,能馬上運雙刀,所向披靡。全軍所過,諸堡皆載牛酒以迎,獨楊堡不以為意。全知其事,故攻劫之。安兒亦出民兵對壘,謂全曰:"你是好漢,可與我妹挑打一番。若贏時,我妹與你為妻。"全遂與酣戰,終日無勝負,全忿且慚。適其處有叢筱,全令二壯士執鈎刀,夜伏筱中。翌日再戰,全佯北,楊逐之,伏者出,以刀鈎止,大呼,全回馬挾之以去。安兒乃領眾備牛酒,迎歸成姻,遂還青州,自是名聞南北。
時金人方困於敵,張介又從而招之,授以兵馬,衣以紅袍,號紅襖軍。嘉定十一年間,金人愈窮蹙。全因南附。乃與石、沈鐸輩結黨以來,知楚州應之純遂納之,累戰功至副總管。明年,金主下詔招之,全復書有云:"寧作江淮之鬼,不為金國之臣。"遂以輕兵往濰州,遷其父母兄嫂之骨葬於淮南,以誓不復北向。時山東已為韃所破,金不能有,全遂下益都,張林出降,遂並獻濟、莒、滄、濱、淄、密等凡二府九州四十縣,降頭目千人,戰馬千五百匹,中勇軍十五萬人。聞於朝,遂以全為左武衛大將軍、廣州觀察使、京東忠義軍都統制、馬步軍副總管,特賜銀、絹、緡錢等。
先是,賈涉知鹽城縣,以事忤淮漕,方信孺劾之,未報。涉廉知信孺陰遣梁昭祖航海致饋,以結李全,遂遣人捕得之,亟申於朝,方由是罷,涉召入為大理司直,未幾,知楚州。時忠義軍頭目李先拳勇有膽氣,且並領石、沈鐸之軍,李全深忌之。至是,極力擠先,涉遂以李先反側聞於朝。於是召先赴密院審查,甫至都門,殿帥馮樹宴之三茅觀後小寨,命勇士撲殺之,於是全愈無忌憚矣。先既誅,漣水人情不安,頭目裴淵等遂請石為帥於盱眙。制司大恐,遂令李全率萬人以往,全憚,不敢動。制司無策,遂分其軍為五。乃呼裴淵赴山陽稟議,責以專擅招,令密圖之,以功贖罪。會韃兵至漣水,硅亦自疑,遂殺淵以歸韃。先是,權尚書胡榘,嘗言全狼子野心,不可倚仗。及全獲捷於曹家莊,擒金人偽駙馬,乃作《濠梁歌》以諛之云:春殘天氣何佳哉,捷書夜自濠梁來,將軍生擒偽駙馬,敵兵十萬冰山摧。何物輕犭挑胡羯,萬里煙塵暗邊徼,邊臣玩寇不卻攘,三月淮Й驚蹀血。廟謨密遣山東兵,李將軍者推忠精,鐵槍匹馬首破陣,喑嗚叱咤風雲生。摧殺群妖天與力,虜丑成擒不容逸,失聲走透虜鼓捶,猶截騰驤三百匹。防圍健使催賜金,曹家莊畔殺胡林,遊魂欲反定懸膽,將軍豈知關塞深。君不見,往日蘄王邀兀朮,圍合狐跳追不得,夫人明日拜函封,乞罪將軍縱狂逸。豈知李侯心膽粗,捕縛犭制子才須臾。金牛走敵猛將有,沔州斬賊儒生無。宗社威靈人制勝,養銳圖全無輕進,會須入汴縛酆王,笳鼓歸來取金印。既而涉以病歸,遂以鄭損繼之。損與涉素不相成,幕中諸客懼損修怨,乃嗾李全申請,乞差真德秀、陳靴、梁丙知楚州。於是朝廷遂改損為四川制置,乃以知閣門事許國用徐本中例換授朝議大夫,再轉為太府少卿知楚州。
國自是歉然,懼儕輩輕己。開閫之初,命管軍以下皆執朝參之禮。時全已為保寧軍節度使,前閫皆與抗禮。至是,幕府宋恭、荀夢玉等懼變,遂調停,約全拜於庭下,國答拜於堂上。議已定,及庭參,國乃傲然坐而受之,全大慚憤,竟還青州。至冬,國大閱兩淮軍馬,全妻李姑姑者,欲下教場犒軍,實求釁耳,幕府復調停力止。及淮西軍回,人僅得交子五貫,乃盡以弓刀售之李軍,而淮西軍亦怨矣。未幾,全將劉慶福自青來,謀以丁祭之夕作亂,以謀泄而止。既而制府出榜,以高顯為詞,指摘北軍。慶福亦大書一榜,揭於其右,語殊不遜。次日,慶福開宴於萬柳亭,游幕諸客及青州ヘ姚在焉。酒行方酣,忽報全至海州,促慶福北還。時國方納謁,北軍徑自南門入,直制府。強勇軍方解甲,望見北軍,皆棄去,遂排大門而入。帳前親兵欲御之,國乃大呼曰:"此輩不過欲多得錢絹耳。"方行喝犒,聞北軍大喊登城,張旗幟,火已四起,飛矢如雨。國額中一箭,徑趨避於楚台。北軍劫掠府庫,焚毀殆盡。國在楚台久之,使令姚求和。遂縋城而出,以直系書"青州姚通判",以長竿揭之馬前,往見李姑姑。李遜謝不能統轄諸軍以致生變。姚遂請收軍,李云:"只請制置到此商量,便可定也。"姚亟回報,則國已遁矣。次日,北軍得國於三茅道堂,以小竹輿輿至李軍。國不能發一語,復送還楚台,以兵環守,國遂死焉。文武官遇害者凡數十人。未幾,全乃入吊,行慰奠禮,且上章自劾,朝廷不敢問也。遂進全為少保,而以大理卿徐希稷知楚州。
軍變之先一日,荀夢玉已知其謀,亟告於國,國不以為然。至是,全得其告變之書,欲殺之,而夢玉已歸滁。乃命數十騎邀於路而殺之。制府捐三千緡捕賊,而全亦捐五千緡,無狀大率如此。希稷至楚,一意逢迎,全益以驕。既而還青州,或傳為金人所擒,或以為已死。劉卓乘時自誇以驅除餘黨。及丞相入其言,遂召希稷,而以卓為代,璋即以盱眙軍馬自隨。中途所乘馬無故而踣,卓怒,遂斬二濠寨官,人疑其非吉徵也。卓初至,軍聲頗振,不數日,措置乖方。南、北軍已相疑,適忠義軍總管夏全自盱眙領五千人來。先是,全欲殺夏,卓為解免之,至是,卓留以自衛,且資其軍以制全。然夏軍素驕,時作過劫掠居民,卓乃捕為首數人斬之,猶未戢。乃札忠義都統權司張忠政權副都統,忠政辭不就。楊姑姑知之,遂呼忠政謀所以拒制司之策。忠政曰:"朝廷無負北軍,夫人若欲忠政反,惟有死耳。"遂歸家,令妻子自經,次焚告敕寶貨於庭,然後自盡。
制司聞變,遂戒嚴。命夏全封閉李全、劉全、張林等府庫,且出榜令北軍限三日出城。是日,諸營搬移自東北門出。夏軍坐門首搜檢,凡金銀婦女多攘取之。余皆疑懼不敢出,制司又從而驅逐之。有黑旗一對僅百人,乃北軍之精銳者,堅不肯出。潛易衣裝,與夏軍混雜。南軍欲注矢揮刃,則呼曰:"我夏太尉軍也。"南軍遂不疑之。至晡,大西門上火忽起,至夜,遂四面縱火,殺害軍民。卓遂命守子城,護府庫。凡兩日夜,軍皆無火飯,飢困不復用命。夏全知事急,遂挺身入北軍。李姑姑遂與夏劇飲,酒酣,泣曰:"少保今不知存亡,妾願以身事太尉,府庫人馬,皆太尉物也。本一家人,何為自相戕?若今日剿除李氏,太尉能自保富貴乎?"夏全惑其說,乃陰與李軍合,反戈以攻南軍。卓屢遣人招夏議事,竟不至,乃以十萬貫犒軍求和。夏全乃令開一路,以馬軍二百衛送卓出大西門。星夜南奔,至寶應,已四鼓矣。從行官屬惟余元е、沈宣子,余悉死焉。夏軍回至淮陰,乃為時青、令暉夾擊,盡得所擄財物七巨艘。既至盱眙,范成、張惠閉門拒之,且就軍中殺其母妻,於是夏全乃輕身北竄。劉卓遂移司於揚之堡寨,朝廷遂改楚為淮安州,命將作少監姚知州事。
時李全猶未還,王義深、國安用為權司。劉慶福與張甫謀就楚之淮河縛大浮橋。或告李姑姑以二人慾以州獻金人,姑姑即遣人請姚議事,不獲已而往,則大廳已設四果卓,餘二客則慶福及甫也。慶福先至,姑姑云:"哥哥不快,可去問則個。"謂李福也。時福臥於密室,凡迂曲數四乃至。慶福至榻前云:"哥哥沒甚事?"福云:"煩惱得恁地。"劉覘福榻有劍出,稍心動,亟出,福急揮劍中其腦。既而甫至,於外呼云:"總管沒什事否?"福隱身門左,俟其入,即揮劍,又仆之,福遂攜二首以出,乃大張樂劇飲。姚遂揭榜,以劉、張欲謀作逆,密奉朝旨已行誅戮,乃聞於朝。李福增秩,姑姑賜金,進封楚國夫人。末幾,福復以預借糧券求釁,遂召北軍入城,官民死者甚眾,姚賴國安用匿之而免。於是朝廷諸閫各主剿除分屯之說,久之不決。既而盱眙守彭忄屯乃遣張惠、范成入淮安,說國安用令殺李福及李姑姑。未幾,李福就戮,而姑姑則易服往海州矣。其後分屯之說已定,而江閫所遣趙夫剿殺之兵適至。北軍怒為張、范所賣,欲殺之,二人遂遁去。國安用追至盱眙,彭忄屯宴之,方大合東,忽報軍變,始知張、范已獻盱眙於北矣,彭忄屯遂為所擒。
既而李全至楚,揭榜自稱山東、淮南行省,於是盡據淮安、海州、漣水等處。先是,全遣張國明入朝稟議,書至,朝廷未有以處之。會時青亦遣人至,國明遂遣人報全,全遂殺青。國明極言李全無它意,朝廷遂遣趙拱奉兩鎮節鉞印綬以往。而江閫乃遣申生結全帳下謀殺之。事覺,全囚申生,以其事上於朝。蓋全時已有叛志矣。會鹽城陳遇謀於東海截奪全青州運糧之船,全由是愈怒,遂興問罪之師。首攻海陵,守臣宋濟迎降,遂進圍揚州。朝廷始降詔削奪全官爵,住給錢糧,會諸路兵誅討,然戰多不利,內外為之震動。是時全合諸項軍馬,並驅鄉民二十餘萬,一夕築長圍數十里,圍合揚之三城,為必取之計。會元夕,欲示閒暇,於城中張燈大宴,全亦張燈於平山堂中。夜,全乘醉引馬步極力薄城,趙范命其弟葵領兵出城迎戰,至三鼓,勝負未決。葵先命李虎、丁勝同持兵塞其瓮門。至是,全欲還,而門已塞,進退失據,且戰且退,遂陷於新塘,由是各散去。次日於沮洳亂屍中,得一紅袍而無一手指者,乃全也(先是全投北,嘗自斷一指,以示不復南歸)。時紹定四年正月。後三日,北軍悉遁,制府露布聞於朝,遂乘勝復泰之鹽城。後三月,淮南諸州北軍皆空城而去矣。其雛松壽者,乃徐希稷之子。賈涉開閫維揚日,嘗使與諸子同學。其後全無子,屢托涉祝之。涉以希稷向與之念,遂命與之,後更名雲。(劉子澄嘗著《淮東補史》,紀載甚詳。然余所聞於當時諸公,或削書所未有者,因摭其概於此,以補劉氏之闊文雲。)
○王公袞復仇
王宣子尚書母,葬山陰獅子塢,為盜所發。時宣子為吏部員外郎,其弟公袞待次烏江尉,居鄉物色得之,乃本村無賴嵇泗德者所為。遂聞於官,具服其罪,止從徒斷,黥隸他州,公袞不勝悲憤。時猶拘留鈐轄司,公袞遂誘守卒飲之以酒,皆大醉,因手斷賊首,朝復提之自歸有司。宣子亟以狀白堂,納官以贖弟罪。事下給舍議,時楊椿元老為給事,張孝祥安國兼舍人,書議狀曰:"復仇,義也。夫仇可復,則天下之人,將交仇而不止,於是聖人為法以制之。當誅也,吾為爾誅之;當刑也,吾為爾刑之。以爾之仇,麗吾之法。於是凡為人子而仇於父母者不敢復,而惟法之聽,何也?法行則復仇之義在焉故也。今夫佐、公袞之母,既葬而暴其骨,是﹃屍也。父母之仇,孰大於是?佐、公袞得賊而輒殺之,義也,而莫之敢也,以為有法焉。律曰:'發冢開棺者、絞。'二子之母,遺骸散逸於故藏之外,則賊之死無疑矣。賊誠死,則二子之仇亦報,此佐、公袞所以不敢殺之於其始獲,而必歸之吏也。獄成而吏出之,使賊陽陽出入閭巷與齊民齒。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者也。二子之始不敢殺也,蓋不敢以私義故亂法。今獄已成矣,法不當死,二子殺之,罪也;法當死,而吏廢法,則地下之辱,沈痛鬱結,終莫之伸,為之子者,尚安得自比於人也哉!佐有官守,則公袞之殺是賊,協於義而宜於法者也。《春秋》之義,復仇。公袞起儒生,羸如不勝衣。當殺賊時,奴隸皆驚走,賊以死捍,公袞得不死,適耳。且此賊掘冢至十數,嘗敗而不死,今又敗焉,而又不死,則其為惡,必侈於前。公袞之殺之也,豈特直王氏之冤而已哉!椿等謂公袞復仇之義可嘉,公袞殺掘冢法應死之人為無罪,納官贖弟佐之請當不許,故縱失刑有司之罰宜如律。"詔:"給舍議是。"
其後,公袞於乾道間為敕令所刪定官。一日,登對。孝宗顧問左右曰:"是非手斬發冢盜者乎?"意頗喜之。未幾,除左司。
公袞為人癯甚。王龜齡嘗贈詩有云:"貌若羸中甚武"者,蓋紀實也。
○富春子
寶慶間,有孫氏子名守榮,善風角鳥占,其術多驗,號富春子。薄游上,聞譙樓鼓角聲,驚曰:"旦夕且有變,而土人當有典郡者。"適見富公王元春,因賀之曰:"旦夕鄉郡之除,必君也。"王以為誕。越兩月,而潘丙作亂,王果以告變之功典郡,自是人始神之。後登史衛王之門,頗為信用。一日,聞鵲噪,史令占之,云:"來日哺時,當有寶物至,然非丞相所可用者。今已抵關,必有所礙,而未入耳。"翌日,果李全以玉柱斧為貢,為閽者遲留,質之於府而後納。史嘗得李全書,置之袖間,未啟也。因扣云:"吾袖中書,所言何事?"對曰:"假破囊二十萬耳。"剝封,果然,史以此深忌之。後以他故,黥至遠郡死焉。後未見有得其術者。
○王宣子失告命
輦轂之下,政先彈壓,然一智不足以勝眾奸。王佐宣子雖以文魁天下,而吏才極高,壽皇深喜之。尹臨安日,禁戢群盜甚嚴,都城肅然。既而以治辦受賞增秩,告命甫下,置臥內,旦起忽失之。宣子知為所侮,略不見之辭色。他日奏事畢,從容以白上曰:"鼠輩惡臣窮其奸,故為是以沮臣爾。"上曰:"何以處之?"對曰:"臣若張皇物色,正墮其計中,惟有置之不問。異時從吏部求一公據足矣,今未敢請也。"上稱善。
○配鹽幽菽
昔傳江西一士,求見楊誠齋,頗以該洽自負。越數日,誠齋簡之云:"聞公自江西來配鹽幽菽,欲求少許。"士人茫然莫曉,亟往謝曰:"某讀書不多,實不知為何物?"誠齋徐檢《禮部韻略》豉字示之,注云:"配鹽幽菽也。"然其義亦未可深曉。《楚辭》曰:"大苦咸酸辛甘行。"說者曰:"大苦,豉也。言取豉汁調以咸酢椒姜飴蜜,則辛甘之味皆發而行。"然古無豆豉,史《急就篇》乃有"蕪夷鹽豉"。《史記·貨殖傳》有"櫱曲鹽鼓中答"。《三輔決錄》曰:"前對大夫范仲公,鹽豉蒜果共一筒。"蓋秦、漢以來始有之。
○疽陰陽證
族伯臨川推官,平生以體孱氣弱,多服烏附、丹砂。晚年疽發背,其大如扇,醫者悉歸罪于丹石之毒,凡べ粉、羊血解毒之品,莫不遍試,殊不少損。或以後市街老祝醫為薦者,祝本瘍醫,然指下極精。診脈已,即云:"非敢求異於諸公,然此乃極陰證。在我法中,正當多服伏火硃砂及三建湯,否則,非吾所知也。"諸子皆有難色,然其勢已殆,姑嘗試一二小料。而祝復俾作大劑,頓服三日後,始用膏藥敷貼,而丹砂、烏附略不輟口,余半月而瘡遂平。凡服三建湯二百五十服,此亦可謂奇工矣。
洪景盧所載,時康祖病心痔,用聖惠方治腰痛,鹿茸、附子藥服之而差。又福州郭醫用茸,附醫漏痔疾,皆此類也。蓋癰疽皆有陰陽證,要當一決於指下,而今世外科往往不善於脈,每以私意揣摩,故多失之,此不可不精察也。
○陳周士
禍福報應之說,多傅會傳訛,未可盡信。今有鄉曲目擊曉然一事,著之於此,以為世戒。陳周士造,直齋侍郎振孫之長子,登第為嘉禾ヘ,攝郡。一日,宴客於月波樓。有周監酒者勇爵,代庖於此,乃趙與篆德淵之隸。是日,適以小舟載客薄游,初不知郡將之在樓也。周士適顧見,周急艤棹趨避。周士令詢之,知為周也,怒形於色曰:"某不才,望輕,遂為一卒相侮如此。"乃捃摭其數事,作書達之於趙,備言贓濫過惡。時趙守吳,即日遣逮,決脊編置,仍押至嘉禾示眾。時方炎暑,周士乃裸而暴之烈日中,瘡血臭腐,數日而死。臨危嘆曰:"陳通判屈打殺我,當訴之陰府矣。"時寶祐丙辰季夏也。是歲十二月,周士疽發背而殂。吁!可畏哉!
○秀王嗣襲
秀安僖王,壽皇本生父也。用濮安懿王故事,以子孫嗣襲。安僖薨,子伯圭嗣,是為崇王,諡憲靖。長孫曰師夔,早卒,師揆嗣,是為澧王。師垂、師揆皆先卒,師禹嗣,是為和王。師皋又卒。師岩,寶慶元年自知慶元府入嗣,未朝謝而薨,是為永王。師彌以寶慶三年嗣,至寶祐六年,歷三十一年而後薨,是為潤王。次師貢,先薨。曾孫希字行,亦皆先亡。至景定二年,元孫與澤以浙西倉歸班襲嗣,至咸淳七年薨,是為臨海郡王。其次與先卒。是歲冬,與澤以知全州換授吉州刺史,主奉香火。其間以傍宗入繼者,蓋十居五六焉。
漢河間獻王得《周官》,而武帝謂末世瀆亂不驗之書,唯唐太宗夜讀之,以為真聖作,曰:「不井田,不封建,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人君知此經者,太宗而已。劉歆始用之,蘇綽再用之,王安石三用之,經之蠹也。唯文中子曰:「如有用我,執此以往。」程伯子曰:「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儒者知此經者,王、程二子而已。
《漢志》謂之《周官經》,《序錄》云:「劉歆始建立《周官經》,以為《周禮》。」意者,《周禮》之名仿此乎?然《後漢書》云:「鄭眾傳《周官經》,後馬融作《周官傳》,授鄭玄。玄作《周官注》。」猶未以《周禮》名也。《隋志》自馬融注已下,始曰《周官禮》。《隋志》、《三禮目錄》一卷,鄭玄撰。今見於《釋文》。
五峰胡氏云:「《周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司空掌邦土,居四民。世傳《周禮》闕冬官,未嘗闕也,乃冬官事屬之《地官》。」程泰之云:「五官各有羨數,天官六十三,地官七十八,春官七十,夏官六十九,秋官六十六,蓋斷簡失次,取羨數。凡百工之事,歸之冬官,其數乃周。」俞庭椿為《復古編》,亦云:「《司空》之篇,雜出於五官之屬。」九峰蔡氏云:「周公方條治事之官,而未及師保之職。冬官亦闕,首末未備,周公未成之書也。」
《考工記》,或以為先秦書,而《禮記正義》云:「孝文時,求得《周官》,不見《冬官》一篇,乃使博士作《考工記》補之。」馬融云:「孝武開獻書之路,《周官》出於山岩屋壁。」《漢書》謂:河間獻王得之,非孝文時也。《序錄》云:「李氏上五篇,失《事官》一篇,取《考工記》補之。」《六藝論》云:「壁中得六篇。」誤矣。齊文惠太子鎮雍州,有盜發楚王冢,獲竹簡書,青絲編簡,廣數分,長二尺。有得十餘簡以示王僧虔。僧虔曰:「是科斗書《考工記》,《周官》所闕文也。」漢時科斗書已廢,則《記》非博士所作也。易氏云:「《考工記》非周書也:言周人上輿,而有梓匠之制;言周人明堂,而有世室重屋之制;言溝洫澮川,非遂人之制;言旂旗睳旐,非大司馬、司常、巾車之制。瞇周典大不類。」
《禮器》:《經禮》三百,鄭氏註:謂即《周禮》三百六十官。《漢志》:《禮經》三百,臣瓚注云:「《周禮》三百,是官名也。《禮經》謂冠昏吉凶。」蓋以《儀禮》為《經禮》也。朱子從瓚說,謂《周禮》乃設官分職之書,禮典在其中而非專為禮設也。
鄭康成釋經,以緯書亂之,以臆說汩之,而聖人之微指晦焉。徐氏《微言》謂:鄭注誤有三:《王制》,漢儒之書,今以釋《周禮》,其誤一;《司馬法》,兵制也,今以證田制,其誤二;漢官制皆襲秦,今引漢官以比周官。小宰乃漢御史大夫之職,謂小宰如今御史中丞,如此之類,其誤三。鶴山謂:以末世弊法,釋三代令典,如以漢算擬邦賦,以莽制擬國服。止齋謂:以《周禮》為非聖人之書者,以說之者之過也。
張禹以《論語》文其諛,劉歆以《周官》文其奸,猶以《詩》、《禮》發冢也。禹不足以玷《論語》,而以歆訾《周官》可乎?西山曰:「歆之王田,安石之泉府,直竊其一二以自蓋爾。」
易氏《總義》云:「府史胥徒,《通典》總言其為六萬三千六百七十五人。」愚考之《通典》,周六萬三千六百七十五員,內二千六百四十三人,外諸侯國官六萬一千三十二人。此乃官數,非謂府史胥徒也。
嬪御、奄寺、飲食、酒漿、衣服、次舍、器用、貨賄,皆領於冢宰。冕弁、車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皆領於宗伯。此周公相成王,格心輔德之法。周之興也,滕侯為卜正,呂伋為虎賁氏。侍御僕從,罔匪正人。左右攜仆,庶常吉士。及其衰也,昏椓靡共,婦寺階亂,膳夫內史,趣馬師氏,締交於嬖寵。瑣瑣姻亞,私人之子,竊位於王朝。至秦而大臣不得議近臣矣,至漢而中朝得以詘外朝矣,至唐而北司是信,南司無用矣,由周公之典廢也。間有詰責幸臣,如申屠嘉;奏劾常侍,如楊秉;宮中府中為一體,如諸葛武侯,可謂知宰相之職者。唐太宗責房玄齡以北門營繕,何預君事?豈善讀《周禮》者哉!我朝趙普於一薰籠之造,亦制以有司之法;李沆於後宮之立,奏以臣沆不可;趙鼎於內苑移竹,責宦者罷其役,庶幾古大臣之風矣。五峰乃謂周公不當治成王燕私之事,殆未之思也。
李泰伯曰:「內宰用大夫、士、世婦,每宮卿二人,皆分命賢臣,以參檢內事。漢世皇后詹事,以二千石為之,猶有成周遺意。
《漢·食貨志》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顏師古註:《周官》太府、玉府、內府、外府、泉府、天府、職內、職金、職幣,皆掌財幣之官,故曰九府。愚按:《爾雅》醫無閭之珣玗琪,會稽之竹箭,梁山之犀象,華山之金石,霍山之珠玉,崑崙之璆琳琅玕,幽都之筋角,斥山之文皮,岱嶽之五穀魚鹽,是謂九府。五峰胡氏《皇王大紀》所述與《爾雅》同,而繼之曰:「尚父立圜法,輕重以銖,通九府之貨。」又按:《史記列傳》吾讀管氏《輕重》、《九府》,劉向《別錄》曰:「《九府》書,民間無有。《索隱》謂其書論鑄錢之輕重。」《鹽鐵論·文學》曰:「管仲設九府,徼山海。」《通典》亦云:「太公立九府之貨。」然則九府,太公立之,管仲設之,其名列於《爾雅》。蓋即管氏書也。《大紀》之說得之,顏注恐非。《曲禮》天子之六府,亦與《大禹謨》之六府異。
九嬪注,引孔子曰:「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孝經援神契》之言也。何休《公羊傳·序》引孔子有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孝經鈎命決》之言也。漢儒以緯書孔子所作。康成注《中庸》,亦引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
宮伯掌王宮之士庶子。漢諸侯子入宿衛,齊王之弟章是也。入京師受業,楚王之子郢客是也。其制猶古。
奄止於上士,抑其權也。唐太宗詔內侍省不立三品官,不任以事。然內侍並列於六省,開奄尹與政之階,與周典統於冢宰異矣。
八則,禮俗以馭其民。呂微仲謂:庶民可參之以俗,士以上專用禮。此說非也。《大傳》百志成,故禮俗刑。呂成公謂:禮俗不可分為兩事。制而用之謂之禮,習而安之謂之俗。若禮自禮,俗自俗,不可謂之禮俗。
王之膳服雖不會,而九式有羞服之式,冢宰所均節也。待王之膳服,不過以關市之賦,則其用簡矣。
司徒掌教不言財,司馬掌政不言兵。鄉遂九畿,兵財在其中。井田封建,足食足兵之本也。《周官》之法不行,無善教善政,於是憂財用,畏夷狄矣。
鄉有軍制,無田制。遂有田制,無軍制。《疏》云:「鄭注互見其義。」
大司徒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匠人建國,晝參諸日中之景,夜考之極星。《詩·定之方中傳》云:「度日出日入,以知東西。南視定,北准極,以正南北。」愚按:《晏子春秋》景公新成柏寢之室,使師開鼓琴。師開左撫宮,右彈商,曰:「室夕,東方之聲薄,西方之聲揚。」公召大匠曰:「室何為夕?」大匠曰:「立室以宮矩為之。」於是召司空曰:「立宮以城矩為之。」明日,晏子朝。公曰:「先君太公立宮,何為夕?」對曰:「古之立國,南望南斗,北戴樞星,彼安有朝夕哉!而以今之夕者,周之建國,國之西方,以尊周也。」公曰:「古之臣乎。」樞星,即極星也。公劉居豳,既景乃岡,然則尚矣。
蔡邕《明堂論》曰:「王居明堂之禮,南門稱門,西門稱闈,故《周官》有門闈之學。師氏教以三德,守王門。保氏教以六藝,守王闈。然則師氏居東門、南門,保氏居西門、北門也。」朱子《大學章句序》王宮有學,蓋謂此。魯孝公之為公子,嘗入京師為國子,人稱其孝。宣王命之導訓諸侯。他書言國子者,唯《周語》焉。
師氏三德,朱子曰:「至德以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為行本,司馬溫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惡,趙無愧、徐仲車之徒以之。
《牧誓》、《顧命》皆言師氏,《雲漢》之《傳》曰:「年穀不登,則師氏弛其兵。」《文王世子》大司成,注以為師氏。而「楀維師氏」,以刺匪其人。「九兩,師,以賢得民」,注謂諸侯師氏,言賢者以身教也。后妃亦有之,《葛覃》云:「言告師氏。」
保氏九數,鄭司農云:「今有重差、夕桀、句股。」《釋文》:「夕,音的。此二字非鄭注。」愚按:《少儀正義》引鄭司農云:「今有重差、句股。」馬融、干寶等更云:「今有夕桀,各為二篇,未知所出。」則「夕桀」二字,後人附益,非鄭注信矣。劉徽《九章算經序》云:「包犧氏始畫八卦,作九九之術,以合六爻之變。黃帝建《曆紀》,協律呂。隸首作數。周公制禮,有九數。九數之流,則《九章》是矣。漢張蒼、耿壽昌皆善算,因舊文刪補,故校其目。與古或異,而所論多近語。」
《里宰》以歲時合耦於耡,注云:「耡者,里宰治處也,若今街彈之室。於此合耦,使相佐助。」疏謂:漢時在街置室,檢彈一里之民。《金石錄》有中平二年正月《都鄉正街彈碑》,在昆陽城中。趙明誠失於考《禮注》,而酈氏注《水經》、洪氏《隸釋》,皆以「街」為「衛」,又誤矣。《漢·食貨志》言古制云:「春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左塾,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里胥之塾,其即《里宰》所謂「耡」者歟?
《庖人注》:青州之蟹胥。《釋文》:胥,息徐反。劉音「素」。《字林》先於反,蟹醬也。《集韻》:蝑,蟹醢,四夜切。當從《集韻》。《籩人注》:皗者,析干之,出東海。陸廣微《吳地記》云:「闔閭思海魚,而難於生致。治生魚,鹽漬而日干之,故名為鯗。」讀如「想」。
《管子·地員篇》:九州之土,為九十物。每土有常,而物有次。群土之長,是唯五粟,次曰五沃,次曰五位,次曰五蘟,次曰五壤,次曰五浮,凡上土三十物,種十二物。中土曰五怸,次曰五纑,次曰五壏,次曰五剽,次曰五沙,次曰五塥,凡中土三十物,種十二物。下土曰五猶,次曰五[弓土],次曰五殖,次曰五觳,次曰五鳧,次曰五桀,凡下土三十物,種十二物。凡土物九十,其種三十六。按:《大司徒》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以土宜之法,辨十二壤之物,而知其種。此篇亦古制之存者。《河圖》謂東南神州曰晨土,正南邛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幵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東北咸州曰隱土,正東揚州曰信土。
《地員篇》:凡草土之道,各有穀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葉下於轝,轝下於莧,莧下於蒲,蒲下於葦,葦下於雚,雚下於蔞,蔞下於荓,荓下於蕭,蕭下於薜,薜下於萑,萑下於茅,凡彼草物有十二衰。註:轝即郁也。衰,謂草上下相重次也。按:《周官》有草人,此豈其遺制歟?
土圭度地之法,景一寸,地差千里。一分,地差百里。王畿千里以寸為法,五等諸侯之地,以分為法。尺有五寸者,一萬五千里之景也。天地相去三萬里。嘗考《隋、唐志》宋元嘉十九年,測於交州,何承天謂:六百里差一寸。後魏永平元年,測於洛陽,信都芳謂:二百五十里差一寸。然宋之於陽城,魏之於金陵,皆隃度未可據也。唐開元十二年,植表浚儀,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差二寸余,遂以舊說千里一寸為妄。王朴曰:「陽城乃在洛之東偏,開元得浚儀之岳台,應南北弦居地之中。」司馬公《日景圖》云:「日行黃道,每歲有差。地中當隨而轉移。故周在洛邑,漢在潁川陽城,唐在汴州浚儀。」潏水李氏云:「周於陽城測景,說者謂地形西北高,東南下。極星在北,斗亦在北。極星乃天之中也,天之中則地之中。」
「諸公之地,方五百里」,與《武成》、《孟子》之言不合。子產曰:「列國一同。」《孟子》亦曰:「魯方百里。」《明堂位》乃云:「魯方七百里。」或謂《周官·明堂位》兼附庸而言。《職方氏疏》云:「無功,縱是公爵,惟守百里地。謂若虞公、虢公,舊是殷之公,至周仍守百里國,以無功故也。」愚按:《左氏傳》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皆周所封。謂舊是殷之公,誤矣。
歲終正治而致事,註:上其計簿。疏云:「漢時考吏,謂之計吏。」今按:《說苑》:晏子治東阿三年,景公召而數之;明年上計,景公迎而賀之。《韓子·外儲說》:西門豹為鄴令,居期年,上計,君收其璽。《新序》:魏文侯東陽上計,錢布十倍。《史記》:秦昭王召王稽,拜為河東守,三歲不上計。然則春秋戰國時,已有上計,非始於漢。
朱文公曰:「讀曹公、杜牧《孫子》,見其所論車乘人數,諸儒皆所未言。唯蔡季通每論此事,以考《周禮》軍制皆合。」愚按:《孫子·作戰篇》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曹公註:馳車,輕車也。杜牧註:輕車,戰車也。古者車戰,革車、輜車、重車也,載器械財貨衣裝。《司馬法》曰:「一車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廄養五人,樵汲五人。輕車七十五人,重車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為一隊。舉十萬之眾,革車千乘,校其費用支計,則百萬之眾皆可知也。」《左氏傳》:乙卯,楚師軍於邲。丙辰,楚重至於邲。呂成公謂:凡戰,兵車在前,輜重常在兵車之後。楚重次日乃至,後一日,故無抄擊之患。唐說齋云:「儒者謂甸出七十五人,不知實出百人。其七十五人,戰車也。其二十五人,重車也。」
古者步百為畝。古之百畝,為今四十一畝一百六十步。古之一井,為今三百七十五畝。竇儼曰:「小畝步百,周之制也。中畝二百四十,漢之制也。大畝三百六十,齊之制也。今所用者,漢之中畝。」《鹽鐵論》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步為畝。先帝哀憐百姓,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畝。」《通典》謂:商鞅佐秦,以為地利不盡,更以二百四十步為畝。二說不同。
《禹貢》之田九等,蒍掩別楚地亦九等,《孟子》、《王制》為五等,而《周官》止三等。解者謂:《大司徒》不易、一易、再易三等,都鄙之制也。《小司徒》上、中、下地三等,六鄉之制也。《遂人》上、中、下地三等,有萊者,六遂之制也。《大司馬》上、中、下地三等,諸侯之制也。
遂人治野,乃鄉遂公邑之制。匠人溝洫,乃采地之制。鄭康成云:「周制畿內用夏之貢法,稅夫無公田。邦國用殷之助法,制公田不稅夫。」朱文公亦云:「溝洫以十為數,井田以九為數。井田、溝洫決不可合,而永嘉諸儒欲混為一。康成注,分為二是也。」愚按:李泰伯《平土書》云:「周畿內及諸侯一用貢法。」蓋泰伯已與康成異矣,非始於永嘉諸儒也。劉氏《中義》以匠人溝洫,求合乎遂人治野之制,謂遂人言積數,匠人言方法,然《周禮》、《考工》各為一書。易氏謂:匠人前代之制。
禹盡力乎溝洫,「濬畎澮,距川」。《遂人》五溝五塗之制,因於古也。以水佐耕者豐,稻人掌之。以水佐守者固,司險掌之。自鄉遂之法弛,子駟為田洫而喪田者以為怨。子產作封洫而伍田疇以為謗。晉欲使齊盡東其畝,而戎車是利。甚而兩周爭東西之流,至商鞅決裂阡陌,呂政決通川防,古制蕩然矣。古者內為田廬,外為溝洫。在易之師,寓兵於農,伏險於順,取下坎上坤之象。溝洫之成,自禹至周,非一人之力。溝洫之壞,自周衰至秦,非一日之積。先儒謂井田壞而戎馬入中國,如入無人之境。悲夫!
人耦牛耦,鄭氏註:合耦並言之。疏謂:周時未有牛耦耕,至漢趙過始教民牛耕。今考《山海經》后稷之孫叔均,始作牛耕。周益公云:「孔子有犁牛之言。冉耕,亦字伯牛。《賈誼書》、《新序》載鄒穆公曰:『百姓飽牛而耕。』《月令》季冬出土牛,示農耕早晚。何待趙過?過特教人耦犁,費省而功倍爾。」
盬鹽,引池而化,《山海經》鹽販之澤,《穆天子傳》至於盬,晉郇瑕氏之地,而猗頓用是起者也。散鹽,煮水而成,《夏書》青州之貢,《職方》幽州之利,齊之渠展,燕之遼東,而宿沙初作者也。形鹽,物地以出之,周公閱所云「鹽虎形也」。飴鹽,於戎以取之,伊尹所云「和之美」者,大夏之鹽也。後周四鹽之政仿此。古者川澤之饒,與民共之。自《海王》之篇,祈望之守,作俑於齊,至漢二十倍於古。考之《漢志》,鹽官三十有五,唐有鹽之縣一百五。本朝鹽所出者十二路,為池二,為監七,為場二十二,為井六百有九,法益詳而利無遺矣。
玩物喪志,召公以為戒。凡式貢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恐非周公之典。《無逸》曰:「惟正之供。」
《外府注》:泉始蓋一品,周景王鑄大泉而有二品。韋昭注《周語》曰:「單穆公云:『古者有母平子,子權母而行。』然則二品之來,古而然矣。」
古者以射御為藝。孔子曰:「執射乎?執御乎?」《詩》曰:「叔善射忌,又良御忌。」「四黃既駕,兩驂不猗」,御之善也。「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射之善也。學射者多矣。造父之師泰豆氏,尹需之習秋駕,皆學御者也。《說苑》謂:御者使人恭,射者使人端。亦正心修身之法。
貨賄用璽節,註:今之印章也。《司市注》云:「如今斗檢封。」《職金》云:「楬而璽之。」《左傳》:季武子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戰國策》欲璽者段乾子也。蔡邕《獨斷》云:「古者尊卑共用之。」衛宏云:「秦以來天子為璽,又獨以玉為之,臣下莫敢用。」唐又改璽為寶。《五代史》臣曰:「國以玉璽為傳授神器,遂古無聞。」《運斗樞》曰:「舜為天子,黃龍負璽。」《世本》曰:「魯昭公始作璽。」
司門正其貨賄。正者,禁其淫侈而歸於正也。注讀為「征」,非是。
跡人,春秋末,宋猶有是官。《左氏·哀十四年傳》:跡人來告曰:「逢澤有介麋焉。」
司祿闕。《孟子》云:「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趙氏註:今《周禮》司祿之官無其職,是諸侯皆去之,故不復存。
《槁人注》:今司徒府中有百官朝會之殿。後漢《蔡邕集》所載,百官會府公殿下者也。古天子之堂,未名曰殿。《說苑》:魏文侯御廩災,素服辟正殿五日。《莊子·說劍》云:「入殿門不趨。」蓋戰國始有是名。《燕禮注》:當東霤者,人君為殿屋也。疏謂:漢時殿屋四向流水,舉漢以況周。然《漢·黃霸傳》先上殿,注謂:丞相所坐屋。古者屋之高嚴,通呼為殿,不必宮中也。
《大宗伯疏》:《星備》云:「五星初起牽牛,歲星一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熒惑日行三十三分度之一,三十三歲而周天。鎮星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歲而周天。太白日行八分度之一,八歲而周天。辰星日行一度,一歲而周天。」《馮相氏疏》:《星備》云:「明王在上,則日月五星皆乘黃道。」《保章氏疏》:《星備》云:「五星更王相休廢,其色不同。王則光芒,相則內實;休則光芒無角,不動搖;廢則少光。色順四時,其國皆當也。」《星備》之書,僅見於此。隋、唐《志》皆不著錄。
周五禮之別,三十有六。唐五禮之儀,一百五十有二。《唐志》云:「自梁以來,始以當時所行,傅於《周官》五禮之名,各立一家之學。」
九韶之舞,注云:「當為大韶。」愚謂:「九韶」之名尚矣,不必改字。《說苑》: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御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齊景公作《徵招》、《角招》,蓋舜樂之存者。劉原父云:「《九招》者,九名。予識其三焉,祈、徵、角之謂也。」《山海經》:夏後開得《九辯》、《九歌》以下,始歌《九招》於大穆之野。《帝王世紀》:啟升後十年,舞《九韶》。《竹書》曰:「夏後開儛《九招》。」《史記》禹乃興《九招》之樂,《索隱》曰:「即舜樂《簫韶》九成。」艾軒謂:勸之以《九歌》,即《九招》之樂。《呂氏春秋》:帝嚳命咸黑作為舞聲,歌《九招》、《六列》、《六英》。帝舜令質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然則《九招》作於帝嚳之時,舜修而用之。秦唯《韶》、《武》二樂存。
班固《律曆志》述劉歆之言,以律為下生,呂為上生。鄭康成以黃鐘三律為下生,以蕤賓三律為上生。梁武帝《鐘律緯》謂:班固夾鍾中呂,過於無調。鄭康成有昇陽而無降陽。陳用之《禮書》謂:自子午以左皆上生,子午以右皆下生。以鄭說為是。張文饒《翼元》曰:「十二月之律以候月,六十日之律以候日。月律當一下一上,依次而生。日律當用蕤賓重上生。司馬遷、劉歆之法,月律也。呂不韋、淮南、京房之法,日律也。《晉志》取司馬而非淮南,梁武是京房而非班固,皆非通論。」
大卜三兆,其頌皆千有二百。夏後鑄鼎繇曰:「逢逢白雲,一南一北,一西一東。九鼎既成,遷於三國。」懿氏占曰:「鳳凰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成季卜曰:「間於兩社,為公室輔。」驪姬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衛侯繇曰:「如魚窺尾,衡流而方羊裔焉。」漢文兆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皆龜繇也。
卜師四兆,鄭氏鍔以理推之,謂:方兆,占四方之事也,漢武帝發《易》占,知神馬從西北來。功兆,占立功之事也,楚司馬子魚卜戰令龜。義兆,占行義之事也,惠伯曰:「忠信之事則可。」弓兆,有射意,後世有覆射之法。
《龜人》六龜,《易》十朋之龜。《爾雅》十龜。《唐六典》:辨龜九類五色,依四時用之。
《列子》夢有六候,與《占夢》同。《噩》作「蘁」。東坡曰:「高宗言夢,文王、武王言夢,孔子亦言夢。其情性治,其夢不亂。」西山曰:「正夢不緣感而得,余皆感也。」
《大祝》九祭,九曰「共祭」。注云:「共,猶授也。王祭食,宰夫授祭。《孝經說》曰:『共綏執授。』」疏云:「《孝經說》,《孝經緯》文。共綏執授,謂將綏祭之時,共此綏祭以授屍。」愚謂:疏謂綏祭,非也。《後漢·禮儀志》注《孝經援神契》曰:「尊三老者,父象也。謁者奉幾,安車軟輪,供綏執授。」宋均曰:「供綏,三老就車,天子親執綏授之。」永平二年《養老詔》,亦有「安車軟輪,供綏執授」之語。蓋取《孝經緯》。
鄭司農注「肅拜」:但俯下手,今時撎是也。項氏云:古之拜,如今之揖,折腰而已。介冑之士不拜,故以肅為禮,以其不可折腰也。其儀特斂手向身,微作曲勢。此正今時婦人揖禮也。漢時婦人之拜,不過如此。或謂自唐武氏始尊婦人,不令拜伏,誤矣。周天元令婦人拜天台,作男子拜,則雖虜俗,婦人亦不作男子拜也。《內則》尚右手者,言斂手右向,非若今用手按膝作跪也。男之尚左亦然。今考太祖問趙普拜禮:何以男子跪而婦人不跪?普問王貽孫,對曰:「古詩『長跪問故夫』,婦人亦跪也。唐武后時,婦人始拜而不跪。」普問所出,對曰:「唐張建章《渤海記》備言之。」
《眡祲》掌十煇之法,占日旁之氣也。二鄭解,其同者六,其異者四。《大卜》「掌三夢之法,其經運十,其別九十」,謂占夢之正法有十也,一運而九變,十運而九十變。注以「經運」為「十煇」,先儒謂日之煇光。夢之變通,其占不同,不當改「運」為「煇」。
《大史》「正歲年以序事」,註:中數曰歲,朔數曰年。中數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朔數三百五十四日。《漢·歷志》曰:「閏所以正中朔也。」或謂:周以建子為正,而四時之事,有用夏正建寅者。用建寅則謂之歲,用建子則謂之年。《洪範正義》從冬至及明年冬至,為一歲。
《馮相氏》「致日致月」,註:冬至日在牽牛,景丈三尺。夏至日在東井,景尺五寸。此長短之極。春分日在婁,秋分日在角,而月弦於牽牛、東井。《左氏傳》:日月之行,分同道也,至相過也。《正義》云:「春分朔則日在婁,望則月在角。秋分朔在角,望在婁。婁、角天之中道,故晝夜等。冬至朔則日在斗,望則月在井。夏至朔在井,望在斗。斗、井南北,故晝夜長短極。冬至古日在牽牛,今在斗。鄭注與孔疏異,曆法歲差也。
《保章氏》「星土」,按《乙巳占》論十二次云:「北方之宿,主吳、越;火午之辰,在周邦。天度均列,而分野殊別。一次所主,或亘萬里,跨數州,或於寰內不布一郡。《國語》歲在鶉火,有周之分野。今豐鄗當秦宿,而周分隸豫州,理實難詳。至如熒惑守心,宋景禳其咎;實沈為祟,晉侯受其殃。事驗時有相應。」賈公彥謂:吳、越在南,齊、魯在東,今歲星或北或西,不依國地所在。此受封之日,歲星所在之辰,國屬焉故也。或云:「十二次可言者一,其惟析木乎?」尾箕艮維燕,可以言東北。
「十有二歲」,註:歲星為陽,右行於天,太歲為陰,左行於地,十二歲而小周。潏水云:「歲星在天,歲陰在地。《天官書》曰:『歲陰在攝提格,歲星在星紀。歲陰在單閼,歲星在玄枵。』自嘉祐丁酉,驗之多差,近年尤甚。歲星常先月余,近年以來,常先一百二十餘日。」愚考《大衍曆議》曰:「歲星自商、周迄春秋之季,率百二十餘年而超一次。戰國後,其行寖急,至漢尚微差,及哀、平間余勢乃盡,更八十四年而超一次。」三山陳氏謂:如《左氏》之說,則寅而在卯,午而在亥;如《史記》之說,則寅而在丑,辰而在亥。以次推之,皆不同。《汲冢·師春》謂:歲星每歲而成一分,積百四十四年而滿本數,則為超辰之限。
《外史》「達書名」,鄭康成謂:古曰名,今曰字。字者,滋也。《聘禮》記云:「百名以上書於策,不及百名書於方。」王文公云:「文者,奇偶剛柔,雜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謂之文。字者,始於一而生於無窮,如母之字子,故謂之字。」夾漈謂:獨體為文,合體為字。主類為母,從類為子。六書象形、指事,文也;會意、諧聲、轉注,字也;假借者,文與字也。諧聲與五書同出,五書尚義,諧聲尚聲。《說文》形也,以母統子;《廣韻》聲也,以子該母。字書,眼學;韻書,耳學。《中庸或問》曰:「司徒教民,書居其一。外史達書名於四方,大行人又九歲一諭焉。其制度之詳如此。秦以小篆、隸書為法,而周制始改。」
《鎛師注》引《春秋傳》「賓將趨」,今《左傳》作「掫」。《環人注》引「御下[扌兩]馬」,今作「兩」。《職方氏注》引《國語》「閩芊蠻矣」,今作「蠻芊」。
《司爟》,鄭司農引《鄹子》,與《論語》馬融引《周書·月令》同。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季夏取桑柘,秋取柞楢,冬取槐檀。王劭曰:「《周官》四時變火以救時疾,火不數變,疾必興。聖人作法,豈徒然也。晉時有以洛陽火度江者,代代事之,相續不滅,火色變青。」東漢《禮儀志》:日夏至,浚井改水。日冬至,鑽燧改火。改水,唯見於此。
水有疏導,火有出納,山林金錫之地,皆為之厲禁。時而用之,先王財成輔相之妙也。《鹽鐵論》大夫曰:「五行,東方木而丹章有金銅之山,南方火而交趾有大海之川,西方金而蜀隴有名材之林,北方水而幽都有積沙之地。此天地所以均有無,通萬物也。」《管子》: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唐六典》:天下水泉三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有九。
漏刻之法,晝夜百刻。易氏云:「十二時,每時八刻二十分,每刻六十分。」王昭禹云:「寅、申、巳、亥、子、午、卯、酉八時,各八刻。辰、戌、丑、未四時,各九刻。」愚謂:易氏之說與古法合。司寤氏掌夜時,註:謂夜晚早,若今甲、乙至戊。疏云:「甲、乙則早時,戌、亥則晚時。」愚按:衛宏《漢舊儀》中黃門持五夜,甲、乙、丙、丁、戊夜,今謂之五更。疏以「戊」為「戌」,誤矣。馬融以昏明為限,鄭康成以日出入為限,有五刻之差。蔡邕以星見為夜,日入後三刻,日出前三刻,皆屬晝。鄭與蔡校一刻。王伯照云:「晝夜長短,以岳台為定。九服之地,與岳台不同,則易箭之日,亦皆少差。」
「職方氏」,《漢樊毅修西嶽廟記》作「識方氏」。《史通》云:「《周書·職方》之言,與《周官》無異。」
兗州,其浸盧維。注云:「當為『雷雍』,字誤也。」顏師古曰:「盧水在濟北盧縣。」《說文》:濰水出琅邪箕屋山,東入海,徐州浸。《夏書》:濰、淄其道。鄭讀非也。
王有三朝:一曰治朝,在路門之外,宰夫、司士掌之。二曰燕朝,在路門之內,大仆掌之。三曰外朝,在皋門之內,庫門之外,朝士掌之。內朝二,外朝一。《唐六典》:承天門,古之外朝。太極殿,古之中朝。兩儀殿,古之內朝。
鄭康成因《左氏》「三辰旂旗」之文,謂:王與公同服九章之袞。考之經,無所見。《司服》云:「公自袞冕而下如王之服。」則袞冕而上之章,日月星辰也。冕十二旒,取法天數,豈同服九章無君臣之別哉!《郊特牲》王被袞以象天,註:謂有日月星辰之章。此魯禮也,豈有周服九章而魯乃服十二章者乎?漢明帝采《周官》、《禮記》、《尚書·皋陶篇》乘輿服,從歐陽氏說,備十二章,得古制矣。
五刑之法,疏謂:宮刑至隋乃赦。崔浩《漢律序》:文帝除肉刑而宮不易。《書正義》:隋開皇之初,始除宮刑。按《通鑑》:西魏大統十三年三月,除宮刑。非隋也。
孫君孚《談圃》謂:《周官》贊牛耳,荊公言取其順聽,不知牛有耳而無竅,本以鼻聽。有人引一牛與荊公辯。今按《周禮義》云:「牛耳,屍盟者所執。」無順聽之說,蓋荊公聞而改之。
《萍氏》幾酒,猶妹土之誥也。禹惡旨酒,《易·未濟》之終,以濡首為戒,曷嘗導民以飲,而罔其利哉!初榷酒酤,書於《漢武紀》,其流害萬世,甚於魯之初稅畝。
《大戴記·朝事篇》取《周官·典命·大行人》,朱子《儀禮經傳》,以為朝事義。
《考工記》貉逾汶則死,先儒以汶為魯之汶水。《列子釋文》云:「案《史記》『汶』與『岷』同,謂汶江也。今江邊人云:『狐不渡江。』《說文》貉,狐類也。逾越大水,則傷本性。」
有虞氏上陶。舜陶河濱,器不苦窳。周陶正猶以虞閼父為之。
周人上輿。《中庸或問》:軌者,車之轍跡,輿之廣六尺六寸。其轍跡在地者,相距之間,廣狹如一,無有遠邇,莫不齊同。至秦然後車以六尺為度。
《輪人注》:揱,讀為「紛容揱參」之「揱」。疏云:「今檢未得。」愚謂:即《上林賦》紛溶萷蔘。
《冶氏注》:鋌,讀如「麥秀鋌」之「鋌」。《表記注》:移,讀如「禾汜移」之「移」。六字未知出何書,疏不釋其義。或者農書所載歟?移,昌氏反。
潏水云:「粟氏為量。鄭玄以方尺積千寸,此乃九章米粟法。某家舊有一古銅敦,乃周成王時物。甘人侵扈,命正人出師復扈邦,賜有功師氏,而數亦皆備。
《嘉量》之銘,《祭侯》之辭,皆極文章之妙。而梓人筍虡之制,文法奇古,有飛動之狀。蓋精於道者,兼物物而後能制器。《莊子》謂:梓慶削木為鐻,鐻成,見者驚猶鬼神。以天合天,道與藝俱化,豈物物刻雕之哉!
《大戴記·投壺篇》云:「嗟爾不寧侯,為爾不朝於王所。故亢而射,女強食。食爾曾孫侯氏百福。」此《祭侯》之辭也,與《梓人》同而略異。萇弘設射不來,不來者諸侯之不來朝者也。侯者,射垛也,因祭寓意,以為諸侯之戒。
《司儀》問君,君問大夫,君勞客。注云:「問君曰:『君不恙乎?』對曰:『使臣之來,寡君命臣於庭。』問大夫曰:『二三子不恙乎?』對曰:『寡君命使臣於庭,二三子皆在。』勞客曰:『道路悠遠,客甚勞。』勞介則曰:『二三子甚勞。』」疏云:「未知所出何文,或雲是孔子聘問之辭,亦未得其實。」愚按:《說苑》魏太子擊封中山,遣倉唐使於文侯。文侯召倉唐見之,曰:「擊無恙乎?」倉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君出太子而封之國,君名之,非禮也。」文侯怵然變容,問曰:「子之君無恙乎?」倉唐曰:「臣來時拜送書於庭。」鄭氏所述,蓋古禮也。《大行人注》亦云:「問不恙。」
《周禮》,劉向未校之前,有古文,校後為今文。古今不同。鄭據今文注,故云「故書」。朱子曰:「八法、八則、三易、三兆之類,各有書。屬民讀法,其法不可知,如戰之陣,其陣法不可見矣。」
《冥氏注》鄭司農云:「讀為『冥氏《春秋》』之『冥』。」按《儒林傳》:冥都傳顏氏《春秋》之學。疏謂:若《晏子》、《呂氏》之類,非也。
王肅《聖證論》譏短鄭康成,謂:天體無二,郊、丘為一,禘是五年大祭先祖,非圜丘及郊。祖功宗德,是不毀之名,非配食明堂。皆有功於禮學,先儒韙之。《聖證論》今不傳,《正義》僅見一、二。唐《禮志》曰:「讖緯亂經,鄭玄主其說。以禋祀祀昊天上帝,此天也。玄以為天皇大帝者,北辰耀魄寶也。兆五帝於四郊,此五行精氣之神也。玄以為靈威仰、赤熛怒、含樞紐、白招拒、汁光紀者五天也。由是有六天之說。顯慶二年,禮官議六天出緯書,南郊、圓丘一也,玄以為二。郊及明堂祭天,而玄以為祭太微五帝。啟蟄而郊,郊而後耕,而玄謂周祭感帝靈威仰,配以后稷,因而祈谷。皆繆論也。
古未有筆,以書刀刻字於方策,謂之削。魯為《詩》、《書》之國,故《考工記》以魯之削為良。
沙隨程氏曰:「《禹貢》冀州之北,不可畫五服之地。《周官》雍州之西,不可畫九畿之地。」
《師氏》:使其屬帥四夷之隸,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司隸帥四翟之隸,使皆服其邦服,執其邦兵,守王宮。唐太宗擒頡利,其酋長帶刀宿衛,亦古制也。然結社率之變,幾至危殆。蓋先王德化之盛,非太宗所能及。慕冠帶百蠻之名,而不虞後患。《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遂師》「抱磨」,音「歷」。《史記·樂毅書》「故鼎反乎磨室」,徐廣註:磨,歷也。《戰國策》、《新序》作「曆室」。蓋古字通用。
《大史》大師抱天時,注云:「大出師,則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時。」《史記·日者傳》:旋式正棋。《唐六典》太卜令三式曰:「雷公太一。六壬其局以楓木為天,棗心為地。」六壬之說,許叔重曰:「水者,准也。」生數一,成數五,以水數配之為六壬也。遁甲者,推六甲之陰而隱遁也。本黃帝、風后之術。孤虛者,一畫為孤,無畫為虛,二畫為實。以六十甲子定四方,占其孤虛實而向背之。《吳越春秋》計倪曰:「孤虛,謂天門地戶也。」
鄭剛忠《解義》,如「冕服九章」、「授田三等」、「治兵大閱,旗物之互建」、「六鄉六遂,師都之異名」、「陰陽之祀,有用牲之疑」、「九畿之國,有朝貢之惑」、「豆區鍾釜,有多少之差」、「世室重屋,非明堂之制」,皆辯明使有條理。
古者,國有閒田,田有餘夫,夫有閒民,民有羨卒,不盡其財力也。至秦而自實田,至漢而核墾田,至隋而閱丁口,至唐而括逃戶隱田,於是財殫力盡,民無樂生之心矣。
取士之制,其塗有三:諸侯三年一貢士,侯國之士也;鄉大夫興賢能,王畿之士也;大司樂教國子,國之貴遊子弟也。
漆林之徵二十而五。漆以飾器用而已。舜造漆器,群臣咸諫,防奢靡之原也。種漆成林,重其征,所以抑末而返樸也。
此日忽過隙,居人恆鮮歡。毫毛悉為我,體節慾求完。
大盜竊名爵,小廉舍豆簞。熊魚徒兩得,利義肯兼安。
馬醫自不辱,燕技毋容干。時勢苟未至,事功良獨難。
蕭條白麻履,慘澹青蘚冠。長嘯答鳴鶴,北風江水寒。
神巫善相人,壺子如濕灰。扁鵲巧發藥,季梁病弗治。
一形苟脫落,純氣固委蛇。隨火出石壁,泳珠沒淫隈。
彼或蜩翼得,此猶漚鳥疑。中心既怵殆,外物盡坑溪。
干殼即木葉,皮膚類嬰孩。遠矣列姑射,吾為榮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