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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子路喜聞過》

孟子 〔先秦〕

諱疾之人每忌醫,夫誰有過喜人規。

仲由勇義能如此,令聞無窮百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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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子路喜聞過 - 賞析

孟子

作者:孟子

孟子(約公元前372年—公元前289年),名軻,字子輿 ,鄒國(今山東鄒城東南)人。戰國時期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是孔子之後、荀子之前的儒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與孔子並稱「孔孟」。孟子宣揚「仁政」,最早提出「民貴君輕」思想,被韓愈列為先秦儒家繼承孔子「道統」的人物,元朝追封為「亞聖」。孟子的言論著作收錄於《孟子》一書。其中《魚我所欲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人之於國也》和《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等篇編入中小學語文教科書中。

孟子其它诗文

《孟子一則》

孟子 〔先秦〕

  「敢問夫子惡乎長?」

  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何謂知言?」

  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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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孟子 〔先秦〕

  鮑仙姑化身作乳母 唐賽兒誕日悟前因

  唐孝廉的妻黃氏,產後止五日,即起身接待親戚,感了風寒,頭疼發熱起來。醫藥無效,日重一日。孝廉一面煩人雇覓奶娘,一面發帖到濱州去請名醫來看,云:「系產後傷寒,邪熱摶結,瘀血凝滯,汗下難施。幸脈有元神,且用兩解調和之藥,看是何如。」時賽兒有三四天缺乳了,並不啼哭,亦無聲息。老婢把米飲來餵些,也咽下去。蒲台是個小縣分,那裡尋得出好奶娘?看了兩個,甚覺腌臢,都不中意。黃夫人之病勢,又加胸膈煩悶,漸漸發喘,濱州醫生已自辭去。孝廉心中着急,唯有叩祈祖宗保佑。黃夫人之弟及弟婦來問候,生眼一看,知道不濟,勸孝廉預備後事。只見門上老家人進來稟道:「有一個奶娘,說是濟寧州人,流落在這裡的,不論雇價。看去到也潔淨。」孝廉道:「我心已碎了,煩尊舅出去問問他。」舅子道:「這是極要緊的事,教進來看的好。」老家人隨將奶子引進。但見:

  身材不肥不瘦,穿一領鴨頭綠的細布寬衫;頭髮半黑半白,裹一片佛頭青的滑綾小帕。面有重頤,鼻如懸膽。雙眸熠熠,光華動若春星;兩耳耽耽,潔白彎如新月。骨相端嚴,雍雍乎閨中懿範;神姿秀逸,飄飄然林下清風。腰系無縫素羅裙,腳著有棱黃葛履。都猜道有似半老的蕭娘,誰知是真箇長生的仙姥。

  孝廉見此姆雖穿一身布服,容止非凡,覺道有些蹺蹊。因幾日心思煩亂,沒個主張,遂叫老梅引至夫人臥榻前,孝廉亦隨後步人。夫人病雖昏沉,心卻明白,開眼一看,就點點頭。舅母就將外甥女抱起遞與乳媽,乳媽接在手看看道:「好。」只見賽兒嘻嘻的笑個不已,口內啞啞的,卻像要說些話的光景。孝廉大為奇異,舅母再去抱時,掉着頭不理。老梅道是認生,把兩手來拍拍去接時,賽兒看一看,也掉轉頭去了。黃夫人見了這個光景,便道:「我兒,我沒福氣做你的母親,這個才是我兒的真親娘了。」說未畢,淚如雨下,昏暈去了。孝廉急喚醒來,夫人眼淚滾個不住,向着孝廉道:「相公好生看待乳娘。」孝廉氣咽心酸,遂請乳娘抱着賽兒到西房安歇,留下舅子舅母在家相伴病人。

  看看一刻重似一刻,氣逆上來。老梅將夫人抱在懷內,撫摩胸膛。孝廉坐在床頭。守到半夜,叫聲:「賽兒!做娘的枉生了吾兒了。」又向孝廉道:「老梅甚好,相公收用了他,再生個兒子接續香火罷。我去了。」遂瞑目而逝。孝廉放聲大哭,遂移出去放於正廳上,一家舉哀。乳母知道夫人已死,天明起來,抱着賽兒出到廳上,賽兒忽地呱呱的哭。孝廉肝腸欲斷,撫着賽兒說道:「吾兒月尚未足,就知道母親死了麼?」越哭個不止。乳母道:「莫哭罷,吾兒日後封贈母親罷。」賽兒方住了哭。家人聽見暗暗稱奇。孝廉吩咐乳母:「少不得有女親戚來弔喪,要看賽兒,推着睡覺罷。」乳母說:「待親戚來時,我叫賽兒睡就是了。」那時忙忙的備辦衣衾棺槨殯殮,延請僧人誦經禮懺,弔喪者概止領帖,整整悲哀了七七四十九日。

  孝廉自從夫人死的那夜在廳上睡起,後遂移榻在廳側書房,把後面四五間內室讓與乳母,令老婢在內伏侍。因喪中哀苦,病了幾日,閉門靜坐。想起這個乳母着實古怪,他來時正值夫人病危,不曾細問來歷,遂叫老婢請乳母出來。孝廉讓坐畢,問:「賽兒兩日愛吃乳麼?」乳母說:「想因夫人死了,吃得少。」孝廉道:「實不瞞你說,賽兒自生出來,從不會啼哭,並無聲息。自從你來之後,不但會哭會笑,並且有知識,我想來必有緣故。且尚未知你姓氏籍貫,看來是個大家舉止,不是做乳母的,為何特尋到舍下?我心裡委實不能解。如今我兒全仗着你,不妨說與我知道。」乳母說:「天下事,皆有自然之數。老身姓鮑,先父做過兗州府太守。在任之時,先父常說濟寧州有個神童,十二歲上游庠,後來必然顯達,就將老身許了他。迨任滿回籍,老身就隨丈夫歸於濟寧。不期先夫才高命蹇,屢舉不第,抑鬱憤悶,至於病亡。先夫亡後三日,老身生下個兒子,臨盆就死了。」孝廉道:「這是在幾月間呢?」乳母道:「是本年八月十五酉時。老身無兒無女,葬了丈夫,要去做個尼姑。忽得一夢,見送生娘娘向老身說:『你生的兒子,原該是女身,錯投了男胎,所以我又送到蒲台縣真孝廉家去了。你這裡死,他那裡生哩。』老身因此到來,問姓真的孝廉;都說沒有。問着一個算命的岳先生,說是個真正孝廉,不是姓真,是姓唐,他家正要尋個乳母,你造化,這姑娘他日大貴哩。老身是這個緣由來的。」

  孝廉聽了這些話,欲待信他,恐無是理;欲待不信,賽兒這個情景,卻又奇怪。因向乳母道:「如今賽兒也就是你的親兒了,望你撫育長成,先荊在地下也是感激的。」乳母道:「不消說得。老身當日隨父親在任,曾請過名師讀書,經史子集皆請大義。又延女師教過針黹,凡刺繡組紃之事,亦所優為。待令嬡長大,老身當一一教導,日後嫁個佳婿,老身也要隨去以終餘年。」孝廉大驚,肅然致敬道:「我女兒長大時,自然把你做親娘看待。但還有句話相問:前日你說賽兒日後封贈母親,這句話更為難解,從沒有女婿封丈母娘的理。」鮑母道:「令嬡女兒賽過男兒,是以說着止他哭的。」孝廉想送生娘娘在亡妻夢中講的話,他也知道,更覺可異,遂立起身深深四揖道:「賽兒終身都要仰借大力,學生自當銜結以報。」鮑母說聲:「不敢。」自向內宅去了。

  孝廉想着隋文帝初生的事,因檢出《通鑑》看,云:「帝誕生時紫氣沖庭,手中有文曰「王」。隨有一尼來請鞠育。居無幾,尼偶他出,帝母自抱懷中,忽頂上湧出兩角,遍體皆成龍紋。大驚投地。尼心動亟還,曰:『這一驚,致令吾兒遲做十年天子。』大抵史傳所載,諒非虛語,這樣奇事原是有的。」乃吩咐家人呼乳母為鮑太太。

  光陰倏忽,賽兒將及周期了。孝廉預備酒筵,請女親戚來看賽兒抓周。至期畢集。老梅婢便向中堂鋪下紅毯,擺列抓周物件。鮑母道:「有劍須放一口。」孝廉隨取祖遺松紋劍,遠無放在紅毯上。老梅便去抱了賽兒出來,見了親戚只是笑。鮑母又在袖內探出一顆玉印,光華奪目,放在劍之左旁。然後將賽兒坐下紅毯。各件不抓,竟爬到前面,右手把劍拖在身邊,再三玩弄,頻以手指點劍鞘。鮑母就去鞘與他看了看,孝廉忙接了去。賽兒左手就取玉印。印有鈕,鈕有紅絲絛,自己竟穿在手臂上了。又翻翻幾本書籍,餘外都不看。眾親戚都呆了,鮑母遂抱了賽兒進去。都在那邊三三兩兩,猜這奶娘是個妖怪。孝廉雖然聞得,陽為不知。到晚各散。未幾,又是黃夫人周年之期了,孝廉在靈前設筵哭祭。賽兒聽見,務要出來,也和着父親哭。孝廉到含着眼淚住了聲,恐傷了女孩之意。自後無話。

  賽兒到五歲時,鮑母教他讀《女小學》,一遍即能背誦,慧悟穎異,過目輒不忘。《四書》《五經》只兩年讀完。略講大義,聞一知十,又能解古人所未解,發古人所未發。孝廉家中有的是書,盡送到內室,由他看玩。九歲、十歲上頭,文章詩賦,無所不妙。一日要看兵書。鮑母云:「兵書尚未到哩,有《武經七書》在此,看看罷。」孝廉見說要看兵書,心中疑訝,且試試女兒的志向,連鮑母請到前廳。賽兒方十一歲,穿的東方亮衫子,水墨披風,鵝黃裙,素綾襪,插的是水精簪與碧玉釵,雲鬟鬈鬈,瑩澤照人。平素性格,不喜薰香,不愛綺繡,不戴花朵,不施脂粉。孝廉想:我兒自是仙子降生。又見鮑母穿着的,還是十年以前進來的衣履,絕無塵垢,反覺新鮮,孝廉也猜是個仙姥了。隨問道:「鮑太太用齋,我兒小小年紀,尚該吃些葷。」賽兒道:「孩兒凡事隨着太太。」孝廉道:「就是孝順了。」因取鎮書的一塊方玉,上雕着個蟠螭,遞與賽兒道:「我兒鎮書少不得的,可就賦詩一首。」賽兒隨口吟道:

  王螭千古鎮詩書,好似拘方宋代儒。

  曷不化龍行雨去?九天出入聖神俱。

  孝廉大驚道:「我兒的詩,格高旨遠,就是當今才子,也恐不及。獨是宋儒是傳述聖道的,不宜詆斥。」賽兒道:「孔子一部《論語》,只教人以學問,從不言及性天,子貢所謂不可得而聞者,自非大賢以上之資,不能幾也。子思為孔子之孫,親承家學,故《中庸》一書,說到性天上頭,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可與天地參。則知聖人之道,粗者夫婦與知,精者天地同德。故曰至誠為能化,又曰至誠如神。聖人神明變化,豈拘拘焉繩趨尺步者乎?善學孔子者唯有孟氏。七篇所述,不越乎仁義孝弟,此人聖之大路也。其性善一語,不過為中下人說法。他自己得力處,在於盡性知天。孔子五十學《易》,孟子終身未嘗言《易》,誠以《易》者,乃天道幽遠之極致,上智亦所難明。宋儒未達天道,強為傳注,如參禪者尚隔一塵,徒生後學者之障蔽。又講到性理,非影響模糊,即刻畫穿鑿,不能透徹源頭,只覺到處觸礙。若夫日用平常,聖人隨時而應,要之各當於理,何用設立多少迂板規矩,令人印定心眼,反疑達權者為踰閑,通變者為失守,此真墮入窠臼中耳。孩兒讀書,要悟聖賢本旨,不比經生眼孔,只向章句鑽研,作依樣葫蘆之解,是以與宋儒不合。幸父親勿訝之。」孝廉呆了,不能出一語。賽兒即向父親說聲「進去」,同鮑母緩步進去了。

  孝廉思想:我兒年小,未必有此大奇見解,定是的母教導的。女孩兒須做不得傳述道統的人,本分上還該做些女紅才是。過了幾時,孝廉又請賽兒出來,問:「孩兒向來可曾習些女紅?」答道:「孩兒既名為賽兒,不是個習女紅的女子了。」孝廉向着鮑母問道:「可要習些?」鮑母道:「要從其性,不用強之。」孝廉又問:「孩兒,古來列女所取的是那幾個?」賽兒道:「智如辛憲英,孝如曹娥,貞如木蘭,節如曹令女,才如蘇若蘭,烈如孟姜,皆可謂出類拔萃者。」孝廉又問:「夫婦和美而有婦德者是誰?」曰:「曹大家第一。」孝廉喜極,遂指庭前所種斑竹,不拘詩詞,令詠一首,意蓋以湘妃為女德之至也。賽兒立成一小令云:

  情脈脈,淚雙雙,二女同心灑碧篁。不向九疑從舜帝,湘川獨自作君王。

  孝廉又呆了。因問:「宋朝皇后,如高曹向孟何如?」賽兒答道:「守規矩之婦人;宋儒之所謂賢后也。」孝廉急了,意欲要把呂后、武后問問,又不便出諸口。時已新月出於西天,又令再吟一詩。賽兒信口應聲云:

  露洗空天新月鈎,瑤台素女弄清秋。

  似將寶劍鋒釯屈,一片霜華肅九州。

  孝廉以月乃后妃之象,新月初生有幼稚之義,以此命題,再卜女兒將來之讖。不意詩中殺氣凜然,絕無閨閣之致。因微微的假問道:「我兒的詩詞,都有草莽英雄口氣,卻像個曹操、李密那樣人做的,敢是舊詩麼?」鮑母代答道:「姑娘是女中丈夫,故此做來的詩詞,都覺得冠冕闊大。」說畢,引着賽兒進內去了。孝廉每自躊躇,因想着岳怪的話漸有靈驗,可惜已死,無由再把女兒八字煩他細推一番。只見老家人進來稟道:「姚相公來到。」就是孝廉的襟丈。請進坐定,把乳母與賽兒的奇異事,詳細述過。姚秀才看了詩詞,道:「女子以四德為主,詩詞不宜拈弄,何況口氣是個不安靜的!襟丈惟有擇個佳婿嫁去。自古道女生外向,就不要費心思了。」孝廉道:「見教極是。並要煩襟丈到寒舍大家說說,恐怕我兒執拗。」

  時賽兒已是十三歲,誕日將近。孝廉大開筵宴與女兒做生日。請賽兒的姨夫、姨母、母舅、舅母、從伯、伯母與叔祖母,最親近的幾位。姨娘又帶個女兒來,乳名妙姑,少賽兒一歲。男西女東,各分一席坐定。都與騫兒把盞,算個賀生日的意。賽兒一一答敬畢。先是姚襟丈開口道:「賽甥女博學達理,見識廣大。古來聖女賢媛中,願學的是那一個?」賽兒道:「列女中無孔子,甥女徒有盂氏願學之心。」姚襟丈向着孝廉道:「甥女算得古來第一第二個女子,要擇個佳婿自然難得,襟丈當以此為急務了。」眾親齊聲道:「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極是要緊的。」孝廉道:「我尚未問過孩兒、太太哩。」賽兒道:「孩兒是不嫁丈夫的,奉侍父親天年之後,要出家學道,豈肯嫁與人為婦耶?」老婢在旁忽大聲道:「不但姑娘不嫁,我也是決不嫁人的。」孝廉的堂兄道:「此婢年紀大了,老弟該早早配人,如何遲到今日,孝廉道:「幾次要配人,奈他決不依從。」堂兄道:「先王之政,內無怨女,外無曠夫。我弟是個家主,怎麼由得婢女主張?若如此說來,怪不得侄女也有此奇話了。都是你的家教不明。」姚襟丈又接口道:「《易經》開章兩卦,就是 乾、坤。其震、離、巽、兌為男女,故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又曰:天地絪縕組,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甥女以後再莫要說不嫁的話。」賽兒道:「混沌開闢,陰陽分判,氣化流行,發育萬物。未聞陰嫁於陽,月嫁乎日也。」舅舅道:「以我言之,甥女的事,全在鮑太太主張。」鮑太太道:「三綱五倫,聖人之大道,豈有個女子不字之理?姑娘說出家學道,就是仙家也有夫婦配合。這都在老身身上,不用煩絮的。」眾親說:「太太就是聖賢一輩的人,自後只須太太主持就是了。」

  宴畢,眾親俱要別去。賽兒向着父親道:「孩兒誕辰,想着母親,不勝悲感。有詩一首,兼以請教伯伯、舅舅、姨夫。」遂寫於浣花箋送閱。詩云:

  一謫瑤台十二年,兒家回首自生憐。

  母亡難伴黃泉路,父在同居離恨天。

  此夕彩雲猶未散,千秋皓月為誰圓?

  香閨盡人巫山夢,有個偏為處女傳。

  姚姨夫道:「詩在晚唐之上,獨是結句不典,自古未有為處女而傳者。」鮑母說:「處女傳者惟有成仙,這個如何能得?明日寫個庚帖送與眾親,各留心訪個快婿,待老身以道理開勸姑娘,沒有個不從的。」眾親道:「全仗太太。」各與鮑母施禮而別。賽兒便送伯叔母女親等出去。妙姑不肯回家,要與姊姊作伴。賽兒喜極,稟知父親留下。攜了妙姑手,隨着鮑母同進內室。

  時將二更,家中各自睡了。賽兒道:「今夜碧天如水,玉露流波,金風揚彩,月光皎潔,可愛人也。正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當與妙妹賞月,請太太同向中庭一坐。」於是列珍果,煮香茗,談至夜分。忽見正東上彩雲升起,冉冉的舒布中天,似湍回波折一般。旋作圓紋,周圍合將攏來,把一輪皓月,端端捧在中間。殊葩繚繞,異彩蕩漾,真正如五花錦繡,錯雜成章,俗所謂月華也。賽兒凝眸看了一會,不覺心上悽愴,忽然長吁道:「兒家安能學月殿之妹乎!」因問鮑母道:「我看太太是個仙流,定知過去未來,乞將孩兒夙因,指示指示。」鮑母道:「我正要將你姊妹開導一番。」賽兒即跪下,妙姑與老婢皆跪於側。鮑姑道:「起來聽者。」賽兒決不肯起,鮑母扶之乃起立。因指着明月向賽兒道:「此是孩兒之故宅也。兒原是月殿嫦娥,妙兒是侍女素英。還有個寒簧,又托生於他處。」就把瑤池會宴與天狼星求姻之事,備說一遍。賽兒又跪下道:「太太,孩兒已悟了。怪不得向來見於明月,便生悽愴。咳,幾時得再上瑤台?」不覺掉下淚來。鮑姑道:「有我在,無妨也。」妙姑對着賽兒道:「我原是伏侍姊姊的,從此就不回去了。」鮑母道:「這個且緩,吾兒賽兒尚欠着夫妻債哩。」賽兒泣道:「一犯色戒,必至墮落,要求太太解此厄難。」說罷,淚下如雨。鮑母道:「我兒原來未悟,怎不記得瑤池會上大士的法語?孩兒為有窮國妃時,與后羿尚半載夫妻未了,遂奔人月宮。今彼已生塵世,如何賴得?此乃一定之數,雖如來亦不能拗。幸虧天孫娘娘在上界,多方護持,尚有個斡旋之法。待信息到來,我自有處。兒但寬心,不須煩惱。」賽兒再拜謝了。隨問:「太太是何聖母仙真?」鮑母道:「兒且勿問,往後有自然明白的日子,凡事只依着我行便了。」說話之間,將及天明,各自安息。

  辰刻時候,孝廉進來向鮑太太道:「今日要將賽兒庚帖送與眾親,令他們大家留心,尋個佳婿,完我為父的事。」鮑母道:「極是。一人之見聞有限,千里姻緣似線牽哩。」孝廉大喜而出。正不知東方絕世的佳人,可配得南國多情的才子,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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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楊氏女殺狗勸夫》

孟子 〔先秦〕

楔子

(沖末扮孫大同旦楊氏、梅香、保兒上,雲)小生姓孫名榮,字孝先。祖居南京人氏。在土街背後居住。渾家楊氏。還有一個小兄弟,叫做孫蟲兒,雖然是我的親手足,爭奈我眼裡偏生見不得他。今日是小生的生辰之日,大嫂,你與我臥羊宰豬,做下筵席。別的親眷可都阻了,則有我那兩個至交柳隆卿、鬍子轉,去請他來陪我吃一杯兒壽酒。大嫂,你門首覷者,他兩個這早晚敢待來也。(旦雲)員外也,你把共乳同胞親兄弟孫二不禮,卻信着這兩個光棍,搬壞了俺一家兒也。(二淨扮柳隆卿、鬍子轉上)(柳詩云)不做營生則調嘴,拐騙東西若流水。除了孫大這糟頭,再沒第二個人家肯做美。小子柳隆卿,這八兄弟叫做鬍子轉。今日是孫員外的生日,俺兩個無錢,去問醋房裡賒得半瓶酒兒,又不滿,俺着上些水,到那裡則推拜,將酒瓶踢倒了。若員外叫俺買酒去,俺就去賒了來,算下的酒錢,少不得是員外還他。俺兩個落得吃他的酒。使他的錢。(胡云)哥說的是,我只依你便了。(柳見旦科,雲)嫂嫂,哥哥有麼?俺兄弟兩個將一瓶兒酒來,與哥哥上壽哩。(旦雲)下次小的每,接了兩個小叔羊者。(孫大雲)大嫂,兄弟每無錢,那裡得這羊酒來?請他裡面坐。(柳、胡見科,雲)恭喜哥哥華誕。俺兩小無甚禮物將敬,只一瓶兒淡酒,與哥哥一滴,添壽一歲,哥哥休怪。(孫大雲)兄弟,滴水難消。休道是兄弟將酒來,你則這般空來,也是你兄弟的情分。將酒來,我與兄弟開懷暢飲一場。(做拜踢倒酒瓶科,柳雲)呀!剛只得這一瓶兒酒,又踢翻了也,如何是好?(胡云)待兄弟再去買來。(孫大雲)不要去買,我家裡有的是好酒。大嫂,將酒來。(柳雲)既然哥哥有酒,我們借花獻佛,與哥哥上壽咱。(送酒科)(旦雲)這兩個來了,怎的不見小叔叔來?(正末扮孫二上,雲)小生孫華,小字蟲兒的便是。自小父母早亡,我向住在哥哥嫂嫂家裡。俺嫂嫂大賢惠,則有俺哥哥孫大,信着兩個逆子的言語,趕我在城南破瓦窯中居止。俺哥哥見俺,不是打便是罵。今日是俺哥哥生日,俺蟲兒無甚麼物件將去與哥哥祝壽,只去拜哥哥嫂嫂兩拜,也不失人間的道理。可早來到門首也。(見旦科,雲)嫂嫂。(旦雲)小叔叔,你來了也。兩個光棍來了一日,怎不見你來?(正末入見科)(柳、胡云)孫二來了也,接了羊者。(孫大雲)孫二,你與我做生日,你將的羊酒來?(正末雲)你知兄弟貧寒度日,那裡得這羊酒來?只是拜哥哥嫂嫂兩拜,也是兄弟的意思。(孫大雲)我少你那兩拜哩!你拜了我,我就飽了,我就醉了,我也領你的盛情,你那裡是與我做生日,明明是趕嘴來。(打正末科)

(正末雲)兄弟不曾敢說甚麼,你打我怎的?(孫大雲)我不打你別的,我打你個遊手好閒、不務生理的弟子孩兒!(正末雲)哥哥,你打您兄弟,可也上有天哩!(唱)

【仙呂】【賞花時】知他是誰好游閒誰不良,誰起風波誰要強,瞞不過鄰里眾街坊。(孫大雲)你是我的兄弟,你敢妝幺放黨,不伏我打哩!(正末唱)俺哥哥道我妝幺放黨,平白地揣與個罪名當。

【幺篇】這的是自有傍人說短長,銅斗個家私你獨自掌,咱須是一父母又不是兩爺娘。(雲)蟲兒打街上過來,眾人都道孫大郎與孫二似一個印合脫下來的。(柳、胡云)這廝胡說。你和俺哥哥一個印合里脫下來的,怎麼你這般窮好嘴臉?(正末唱)怕不一般的俺模樣,哥哥比兄弟多一片家狠心腸。(下)(孫大雲)你兩個兄弟少罪。(柳、胡做醉科,雲)俺兩個定害哥哥,改日再謝。(下)(旦雲)員外,明日是清明節令,俺收拾下祭禮,請小叔叔一同上墳去咱。(同孫大下)

第一折

(柳、胡上,詩云)昨日慶生辰,今朝請上墳。隨他好兄弟,爭似眼前人。今日孫員外請咱兩個上墳,須索去走一遭。(做與孫大遇見科)(孫大雲)你兩個兄弟來了也。(做擺祭禮科)(柳、胡云)你的祖宗就是我的祖宗,我們一齊拜罷。(做同拜科)(孫大雲)咱祭過了祖宗也,兩個兄弟把盞破盤。(飲酒科)(旦雲)我員外好是執迷也。將親兄弟叫他另住,受着饑寒,今日上墳,也不等他一等,被這兩個光棍搬弄,連祖宗在地下也是不安的。兀的不又吃醉了也!我這裡看波,怎生不見孫二來?(正末上,雲)小生孫蟲兒,將着這一份紙,一瓶兒酒,今日是一百五日清明節令,上墳去咱。可早來到墳前也。(放下酒科,雲)俺燒一陌兒紙與祖宗,願你都好處托生去咱。古人有云: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我孫蟲兒貧難,備不得甚麼祭禮,只是這一瓶兒酒。兀的不窮殺孫蟲兒也!(唱)

【仙呂】【點絳唇】從亡化了雙親,便思營運。尋資本,怎得分文?落可便刮土兒收拾盡。

【混江龍】莫不是姓孫的無分?卻將這精銀響鈔與了別人。教兄弟有家難奔,無處棲身。把我趕在破瓦窯中捱凍餒,教人道披着蒲蓆說家門。也不是我特故地把哥哥來恨,他、他、他不思忖一爺娘骨肉,卻和我做日月參辰。

(旦雲)小叔叔,你上墳哩。(正末雲)嫂嫂少罪。(旦雲)你哥哥上墳,在這裡等了你多時,不見你來,先自祭祀了也。你怎生來的這等遲?(正末雲)嫂嫂,自從前日與哥哥做生日來,不知甚的意思,打了我這一頓,我因此不敢見哥哥去,又害怕打哩!(旦雲)小叔叔,不妨事,等着你哩!你過去吃幾鍾酒,身上寒冷哩。(正末雲)這等我過去。(做見科)(孫大雲)這個村廝又來了。(正末唱)

【油葫蘆】他罵道孫二窮廝煞是村,便待要趕出門,則着我自敦自遜自傷神。現如今爹爹奶奶都亡盡,但願得哥哥嫂嫂休嗔忿。為甚麼單罵着我?你敢是錯怨了人。(孫大雲)我和你有甚麼情分,你來見我?(正末唱)既是哥哥與兄弟無情分,卻怎生等我上新墳?

(孫大雲)我正等你來打哩!(正末唱)

【天下樂】哎,俺親的元來則是親,(雲)嫂嫂,我不過去也,則怕哥哥打我。(唱)我為什麼抽也波身,卻倒褪,其實當不過那百般的心性狠。誰想他赤的金,白的銀?但得俺哥哥歡喜呵便是十萬分。

(孫大雲)你來這裡做甚麼?(正末雲)你兄弟上墳來。(孫大雲)俺家墳里有你這等人?我和你甚麼親,你來上墳?(正末唱)

【那吒令】哥哥道是不親,我須是姓孫;哥哥道是不親,孫蟲兒上墳;哥哥道是不親,這兩個是甚人?(孫大雲)這兩個是我死生交的兄弟也,比你?(正末唱)哥哥你自忖量,你自評論,您直恁般愛富嫌貧。(孫大雲)你這一萬年不得長進的人!(柳、胡云)哥哥,這等人不長進,則待饞處着嘴,懶處着身,不拈了他去,待做甚麼?(孫大雲)小的每,拈這廝出去!兄弟每把盞,則管吃酒,不要采他。(正末雲)你看他兩個賊子幫着俺哥哥吃酒,好不快活也!(唱)

【鵲踏枝】他兩個把盞兒吞,直吃的醉醺醺。(孫大雲)兄弟,好酒也。(柳、胡云)好酒!您兄弟都吃醉了也。(正末唱)吃的來東倒西歪,盡盤將軍。(柳、胡做使酒科,雲)孫二,我盡盤將軍,是吃你的?沒廉恥窮叫化弟子孩兒,今日俺家員外上墳,特特請我兩個來,這所在只有我坐處,可有你站處?要你管我?(正末雲)這裡正是你家的。(唱)今日個到墳堂中來廝認,是你甚么娘祖代宗親?

(柳、胡云)這潑賴無禮!你那裡是罵俺?哥哥,你看孫二見俺在這裡吃酒,他罵你吃你娘祖代宗親哩!(孫大雲)誰罵我來?(柳、胡云)是孫二罵你來。(孫大怒科,雲)孫二,你好也!俺祖代宗親,是你甚麼哩?(做打正末科)(正末雲)你休信他每說話,兄弟怎敢罵哥哥?(唱)

【寄生草】哥哥,我又不是庶出逃生子,須是你同胞共乳親。俺哥哥出門來賓客相隨趁,俺哥哥還家來侍女忙扶進,你兄弟破窯中忍冷耽愁悶;俺哥哥富家山野有人瞅,你兄弟貧居鬧市無人問。(孫大雲)我酒醉了也。有我兩個兄弟扶的我家去。你這窮廝還敢無禮!你墳上來,拷折你兩肷骨;到我家裡來,我打你二百棍!(柳、胡云)如何?這所在那裡有你來?(正末唱)

【金盞兒】我墳前去那場恨,還家去怒生嗔。只待要各支支拷二百粗荊棍,咬牙根做出那惡精神。我待墳前去要敲折我兩肷骨,還家去又要打斷我脊樑筋。天那!我正是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雲)哥哥將兄弟不認,信着兩個賊子,打了我這一頓。我不敢到墳上添土去,我則往墳外拜一拜罷。祖宗少怪,孫蟲兒無甚,只燒的一陌兒紙,一瓶兒酒,祭奠祖宗咱。(做拜科,唱)

【後庭花】這村醪酒剛半盆,紙錢兒值幾文。不是我將父母相拖逗,也是你歹孩兒窮孝順。(孫大雲)兄弟每慢慢的把盞者。將羊背子來做按酒快活吃。(柳、胡云)快些碎羊背子來吃,來吃!(正末唱)他那廂吃的醉醺醺,我這裡嘴骨都喑喑的納悶。哎!孫蟲兒來上墳,幾番家桃李春。他那廂笑呷呷倒玉樽,我這裡哭啼啼誰動問?

【青歌兒】天那!你於人有那般、那般慈憫,偏生我是這般、這般時運。俺哥哥白馬紅纓衫色新,俺哥哥眼內無珍。看的我做各姓他人,動不動棍棒臨身。直着我有口難分,進退無門,只落的袖稍兒偷搵住,俺這悲悲切切淚紛紛。這的是誰生分?

【柳葉兒】難道我孫蟲兒與他來不親不近?見一陣兒旋風兒繞定荒墳,來時節旋的慢去時節旋的緊。為甚么小的兒多貧困,大的兒有金銀?爹爹奶奶呵,你可怎生來做的個一視同仁?

(孫大雲)兄弟,你去看孫二墳外做甚麼哩?(柳、胡云)哥哥,俺兩個看去來。(做看科,雲)哥哥,孫二在墳外絞七個紙人兒,埋在土裡,咒你早死了,這家私都是他的。(孫大怒科,雲)這廝無禮(做打科,雲)我今日吃的酒淹衫袖濕,花壓帽檐低,隨你、隨你,只休上我門來。(旦雲)員外醉了也。(柳、胡扶科,旦隨下)(正末雲)俺哥哥去了也。我到墳上辭別了俺爺娘,還歸我那破瓦窯中去。哥哥,你信着兩個幫閒的賊,打我這幾頓。哥哥,由你打我,我則是好心腸待你。(唱)

【賺煞】你便罵我一千場,便拷我三十頓,我則索狼吃幞頭心兒自忍。若不是死了俺娘親和父親,這家私和你匹半停分。豹子的孟嘗君,暢好是食客填門,可怎生把親兄弟如同陌路人?哥哥,你有金有銀,閃的我無投來無奔,則向這破窯中和月待黃昏。(下)

第二折

(孫大同柳、胡上,雲)昨日上墳處多吃了幾鍾酒,不自在。兩個兄弟,咱今日往謝家樓上,再置酒席與我酘一酘去來。(做上樓科)(柳、胡云)哥哥,咱三人結義做兄弟,似劉、關、張一般,只願同日死,不願同日生,兄弟有難哥哥救,哥哥有難兄弟救,做一個死生文書。(孫大雲)兩個兄弟說的是。(做飲醉下樓,柳胡扶孫大睡倒科)(柳、胡云)這是街上,不是你的床鋪,怎麼就睡倒了?哥哥,你聽得禁鐘響哩,你還家去來。(孫大做不醒科)(柳、胡云)這等好睡,再叫也叫不醒。可又遇着個不知趣的天,下起大雪來。我每身上寒冷,陪他到幾時回去?如今起更一會了,巡軍這早晚敢出來也。他是個富漢,便拿住他,只使得些錢罷了,怕甚的?咱兩個是個窮漢,若拿住呵,可不干打死了!不如撇下他還家去來。(做摸科,雲)呀,哥哥,靴革勾里有五錠鈔哩!常言道,見物不取。失之千里。這明明是天賜我兩個橫財,不取了他的,倒把別人取了去?(做取科,雲)便凍殺了你,也不干我事。(下)(正末上,雲)好大雪也!孫蟲兒往街上題筆,覓幾文錢去來。如今天色已晚,我還窯中去咱。(唱)

【正宮】【端正好】黑黯黯凍雲垂,疏刺剌寒風起,遍長空六出花飛。不停閒雪兒緊風兒急,這場冷着我無存濟。

【滾繡球】有那等富漢每,他道是壓瘴氣,下的是國家祥瑞,怎知俺窮漢每少衣無食。我則見滿天裡飛磨旗,半空里下炮石,俺須是死無個葬身之地。只落得抱雙肩緊把頭低。我如今冒他大雪窯中去,抵多少袖得春風馬上歸,凍的我腳步兒難移。(雲)嗨!那富漢每下着雪他倒歡喜,卻不知俺窮漢每好苦楚也。(唱)

【倘秀才】有等人道宜掃雪烹茶在讀書舍里,又道是宜羊羔爛醉在銷金帳底,不知道他陶學士風流可也勝如党太尉?誰說起,寒江上一蓑歸,那漁翁的凍餒。

(雲)好大雪也!我想古來貧儒,也多有受苦的。(唱)

【滾繡球】似這雪呵教買臣懶負薪,似這雪呵教韓信怎乞食,似這雪呵鄭孔目怎生迭配,晉孫康難點檢書集。似這雪呵韓退之藍關外馬不前,孟浩然灞陵橋驢怎騎。似這雪呵教凍蘇秦走投無計,王子猷也索訪戴空回。似這雪呵漢袁安高眠竟日柴門閉,呂蒙正撥盡寒爐一夜灰,教窮漢海不死何為?

(雲)這雪下的越緊了也。我待往大街上去呵,風大雪緊,身上無衣難行。我打這背巷裡去,也略避些風雪。(做絆倒科,雲)這街上倘着的是什麼物件?又不是個包袱,原來是一個醉漢。兀那君子,你也少飲些,怕做甚麼。我欲待要去,這廝又一把拿住我右腿,怎麼好?待我低頭試看咱。(驚科,雲)呀!卻原來是我哥哥酒醉了。你臥倒在這裡,眼見的和這兩個賊弟子的孩兒一處吃酒來,他兩個去了,將你撇在這裡。好朋友也!(詩云)君子結交不為財,小人結交專為嘴。如今撇你雪堆中,還只信他無後悔。(唱)

【呆骨朵】見哥哥迎着風冒着雪倒在當街睡,我只怕鐘聲盡被那巡夜的凌逼。雖然是背巷裡悄促促沒個行人,只怕雪地里冷冰冰凍壞了你。為甚麼這頭巾上泥來污?(雲)哥哥,你上墳處也曾說來,(唱)卻不道花壓帽檐低,滿身上雪漸消,(雲)哥哥,你可又說來,(唱)這的是酒淹衫袖濕。

(雲)這兩個好無禮也!你那一身穿的吃的,都是俺孫員外的,今日哥哥吃的醉了,你丟了他。結下的這兩個好兄弟也!(唱)

【倘秀才】自古道膠漆的雷陳也不似你這般合意,雞黍的范張也不似你這般為嘴。你兩個若沒俺哥哥怕不餓殺你這頹。你兩個撮捧着吃的醉如泥,卻撇他在這裡。

(雲)你這兩個賊子,每日幫着俺哥哥吃酒做好漢哩!(唱)

【滾繡球】你妝了幺落了錢,你吃了灑噇了食,(帶雲)好也呵!(唱)哥哥也是他養軍千日,俺孫員外不枉了結義這等精賊。你便十分地覷當他,他可有一分兒知重你?這的是使錢的伶俐。哥哥也在上墳處數遍家曾題,兀的般滿身風雪足彎足全臥,可不道一部笙歌出入隨,抵多少水盡也鵝飛。

(雲)我待扶起俺哥哥來,他又是打我;若不扶起來,凍死俺哥哥怎好?罷!我也怕不的打,我則背俺哥哥家去。(做背科,雲)可早來到也。(叫門,旦同梅香上)(開見科,雲)小叔叔,你與哥哥商和了也?這誰勸你來?(巳扶孫大睡科,雲)你怎生背將你哥哥來?(正末雲)嫂嫂,我還窖中去,在這土街背後經過,絆了我一交,我道是甚麼?卻是哥哥倒在大雪裡睡着,兩個賊子撇下去了。孫二想着共乳同胞的兄弟情分,恐怕街上凍死了。我只得背將家來。嫂嫂?哥哥睡着了也,嫂嫂安置,我回去也。(旦雲)生受你。身上寒冷,吃些酒飯還家去。(正末雲)嫂嫂,則怕哥哥覺來又打我。(旦雲)你放心,你哥哥直睡到紅日三竿還未起哩。(正末雲)嫂嫂,假如哥哥覺來,怎生好那?(旦雲)他覺來我自支持他,包你沒事。(正末雲)哥哥性子不好,要打着你如何?(旦雲)我也不是個善的,怕他怎麼?保兒,快將面來與小叔叔吃。(正末做吃麵科)(唱)

【貨郎兒】他道俺哥哥十分家沉醉,且吃些兒熱湯熱水。俺哥哥直睡到紅日三竿未起,可怎生近新來偏恁覺來疾?(孫大做醒科,雲)好睡也。(正末唱)他酩子裡紐回胭頸,沒揣地轉過身體。

(雲)嫂嫂,俺哥哥覺來了也。(旦雲)小叔叔由他,不要害怕。(正末唱)

【脫布衫】我坐則坐戰兢兢的,(孫大做起科,雲)是甚麼人吃我面哩?(正末唱)他醉則醉氣丕丕的。我這裡低着頭沉吟了半晌,他那裡不轉睛瞅了我一會。

【太平令】吃的是親嫂嫂的酒食,更過如呂太后的筵席。(雲)嫂嫂,哥哥覺來了也,你說一句兒。(旦雲)我且不說,看他怎的!(正末唱)嫂嫂,俺哥哥覺來你支持,"我也不是個善的",唬得我一個臉描不的畫不的,一雙箸拿不的放不的,一口面吐不的咽不的,我便有萬口舌頭教我說個甚的?

(孫大雲)兀那吃麵的是誰?(旦雲)是孫二叔叔。你大雪裡凍倒在街上,那兩個賊子撇下你去了,不是叔叔背將來,那裡有你這性命哩!(孫大雲)我記得靴革勾里剩下五錠鈔來,我看咱。呀!怎麼不見了?孫二,你那裡是背我,明明要乘醉偷我這鈔來。(正末雲)哥哥大雪裡睡着,孫二恐怕凍壞了你,背將家來。我不知哥哥有鈔,怎麼偷得?(旦雲)多敢是那兩個賊子拿去了。(孫大雲)大嫂,你胡說!我這兩個兄弟都是有仁有義的,他怎生拿的去?斷然是這孫二窮廝也!(正末唱)

【伴讀書】白茫茫雪迷了人蹤跡,昏慘慘雪閉了天和地。寒森森凍的我還窯內,滴溜溜絆我個合撲地。黑嘍嘍是誰人帶酒醺醺醉,我、我、我定睛的覷個真實。

【笑和尚】嚇得我悠悠的魂魄飛,不尋思當街上正是哥哥睡。直背的到家來不得口好氣息,倒吃頓潑拳捶。哥哥也你瞞天地昧神祗,(做拜天科,雲)今日打兄弟,明日罵兄弟,(唱)這的也是孫蟲兒罪!(孫大雲)這窮廝,你要拜死我哩!(打科,雲)小的每將孫二拿到檐下大雪裡跪着!(梅香作批末跪科)(正末雲)哥哥,你好下的凍殺你兄弟也!

【叨叨令】則被這吸里忽刺的朔風兒那裡好篤簌簌避,又被這失留屑歷的雪片兒偏向我密蒙蒙墜,將這領希留合刺的布衫兒扯得來亂紛紛碎,將這雙乞留曲律的胳膝兒罰他去直僵僵跪。兀的不凍殺人也麼哥!兀的不凍殺人也麼哥!越惹他必丟匹搭的響罵兒這一場撲騰騰氣。

(旦雲)小叔叔,你也忒老實!員外着你跪,你就跪,難道着你死,你就死了不成?(正末起科,雲)嫂嫂,你救我這命咱!(旦雲)保兒,將鍾熱酒來,與小叔叔盪寒。(正末吃酒科,雲)嫂嫂,若不是你這鐘熱酒呵,險些兒凍殺我也。(唱)

【耍孩兒】我怎生來不稱俺哥哥意,嫂嫂也我也不曾犯十惡五逆。這一個家緣兒都被你收拾,我掛口兒不曾口店題。現如今他強咱弱將咱打,可不道人善人欺天不欺,也是我自買到他憔悴,天那!我本是聲冤叫屈,他聽的又道我說是談非。

【二煞】我衷腸除告天,奈天高又不知,只落得捶胸跌足空流淚。我過一冬兩三層單布權遮冷,捱一日十二個時辰常忍飢,哥哥行並不敢半句兒求於濟,他見我早揎拳捋袖,努目撐眉。

【三煞】你欺負呵則欺負咱,你於濟呵曾於濟誰?你懷揣着鴉青料鈔尋相識,並沒半升粗米施饘粥,單有一注閒錢補笊籬。我黑說到明明說列黑,也說不盡我那苦楚,也訴不盡我這傷悲。

【四煞】你不是我呵你明日怎覷人?你不是我呵你今朝做醉鬼。被閒人剝了你新衣袂,洞房中把嫂嫂閒愁殺,巡鋪坦把哥哥高吊起,凍的你剛存這一口兒氣,怎不尋那兩個無徒說話,只管把你兄弟禁持?

【五煞】你迸着臉噷喝的我,我好心兒搭救着你,背將來暖處和衣睡。我指望行些孝順圖些賞,他劃的不見了東西倒要我陪。早看我身兒上穿着甚的,將一條舊褡衤專扯做了旗角,將一領破布衫捋做了鋪遲。

【六煞】你向身上剝了我衣,就口裡奪了我食,惡哏哏全不顧親兄弟。我便噇了你這一鍾酒當下沾些醉,我便吃了你那半碗面早登時掙的肥。(旦雲)小叔叔,你休怪。你哥哥不曉事,看我些麵皮罷。(正末唱)我也則是嫂嫂行閒聒七,我不是買來的奴婢,又不是結下的相知。

(雲)嫂嫂少罪,我孫蟲兒回家去也。(唱)

【煞尾】你無過是胸腰上撞我幾頭,脖項上打我幾捶,忍下的就將我凍剝剝跪在檐前地。嫂嫂也這須是我壓背他來家可也落得的。(下)

(柳、胡上雲)咱昨日將孫員外撇在街上,偷了他五錠鈔。如今到他家裡看他去。他若有些說話,咱每自會隨機答應。這是他家門首。(做叫門旦開科)(柳、胡云)嫂嫂,哥哥在家麼?(旦雲)昨日你三人吃的酒醉了,你將哥哥丟在雪裡,不是孫二背將回來,可不凍死了也。(柳、胡云)嫂嫂,難道我兩個丟下哥哥?是這等人,狗也不值。昨日哥哥醉了,是我兩個背到門前,恰好遇見孫二,嫂嫂,這不敢欺。我兩個也是醉人,背了這許多路,背的一些力氣都沒了,其實交與孫二,着他好好的接將回來。嫂嫂,你只向那孫二,他在背後說你哩!(孫大雲)我道兄弟每不是這等人。咱今日往李家樓上吃酒去來。(柳、胡云)嫂嫂,你看今日哥哥醉了,可是我兩個背回來。(同下)(旦雲)俺員外只信那兩個光棍,將他兄弟朝打暮罵,百般的勸不省。我如今不免出一智量,勸員外咱。(詩云)只為同氣連枝不可傷,做出區區巧智量。從古妻賢夫省事,免使旁人說短長。(下)

第三折

(旦上,雲)俺員外今日又吃酒去了也。有王婆婆許下我一個狗兒哩,我去取來。王婆婆在家麼?(老旦扮王婆上,雲)誰叫門哩?(做開門見科,雲)元來是孫大嫂!難得貴人踏賤地,到我家有甚事干?(旦雲)婆婆,我無事也不來。你許下這狗兒,我特來取那。(王婆雲)大嫂,有,你將的去。(做與狗兒科)(旦詩云)有一事關心已久,如今待借他下手。(王婆笑科,詩云)雖然為鄰舍情多,不家貧也不賣狗。(下)(旦做回家科,雲)我將這個狗兒把頭尾去了,穿上人衣帽,丟在我家後門首,我將前門關了,員外必然打後門來,等他見了,看說甚麼,我自有個主意。這早晚員外敢待來也。(孫大同柳、胡上)(柳、胡云)今日哥哥吃的醉了也,俺兩個送哥哥去來。(孫大雲)不須兄弟相送,我今日不當十分醉,我自家去。兄弟少罪,明日來早些。(柳、胡云)哥哥,俺不送了也。(下)(孫大雲)兩個兄弟他還家去了,這早晚大嫂敢關了前門,我也徑往後門去咱。(做絆倒科,雲)是甚麼物件絆我這一交?待我看波。(做看科,雲)呀!是一個人。敢是家中使喚的保兒?這廝每少吃些酒麼?這裡睡倒。(做推科,雲)起來!可怎生不動那?(將手抹科,雲)抹我兩手,都是這廝吐下的,有些朦朧月兒,我試看咱。(做看驚科,雲)怎生是兩手鮮血?是誰殺下一個人在這裡?(做叫門科,雲)大嫂開門!(旦開、孫大做慌科)(旦雲)員外,你慌怎麼?(孫大雲)大嫂,我吃酒回來到後門前,不知是誰殺下一個人。大嫂,我是好人家的孩兒,到來日地方鄰里送我到官,我怎生吃的過這刑法?我不如尋個自縊死罷。(旦雲)員外,你不要慌,則咱兩口兒知道。你有那兩個兄弟,平日吃的穿的,都是你的,與你結作死生交,對天盟誓,兄弟有難哥哥救,哥哥有難兄弟救。今日你有難,正用的着他。如今悄悄的教兩個兄弟將死屍背出,丟在別處,可不好那!(孫大雲)大嫂,你說的是。大嫂,咱兩個去來。(做行科,雲)這是柳隆卿家裡。(做叩門科,雲)兄弟在家麼?(柳上,雲)這早晚誰叫門哩?(孫大雲)是你哥哥孫大郎。(柳雲)是哥哥!待我開門。(做開門科,雲)哥哥請家裡來,教拙婦烹莞豆搗蒜,與哥哥吃一鍾。(孫大雲)不勞你,哥哥事忙,有人欺負着我來。(柳雲)誰欺負哥哥來?你兄弟舍一腔兒熱血,和他兩個上一交。(孫大雲)人便有個人。你哥哥特來投央你,只要你休違阻我。(柳雲)哥哥,你但道的,你兄弟便依。(孫大雲)兄弟,咱今日吃罷酒,你兩個還家去了,你哥哥打後門裡去,不知是誰殺下一個人。你哥哥特來央你,背一背遠處去,等我埋了他罷。(柳背雲)別的事也小可,你

殺了人教我去背。我替你死!(回雲)哥哥,你放心!小可事。兄弟見哥哥來慌了,不曾穿的裡衣。哥哥,你門前略等一等,你兄弟穿了便去。(孫大雲)你便出來。(柳雲)便出來。(做入科,雲)我將門來關了。哥哥,你聽兄弟有四句詩念與你聽。(詩云)你倒生的乖,其如我不呆,你將人殺死,怎教兄弟埋!(下)(孫大雲)柳隆卿不肯去了,我再叫鬍子轉兄弟咱。(做叫門科)(胡上,雲)誰叫門哩?(孫大雲)是你哥哥孫大郎。(胡云)哥哥,您兄弟有四句詩,還是先念了開門,還是開了門念詩你聽?(孫大雲)你哥哥事忙,沒工夫聽詩,你開門罷。(胡云)既是這等,待我一頭開門,一頭念詩你聽咱。(詩云)何事急來奔,更深親扣門。別件都依得,剛除背死人。(做開門科,雲)哥哥,請進來坐。哥哥,你曉得我窮,夜又深了,莫說酒,茶也是難的。(孫大雲)兄弟,我那要吃你的!我央你一件事來,只休似你哥哥柳隆卿。(胡云)哥哥,我又不是他一父母生的,各人自要做人。你有甚麼事,要用着兄弟,水裡水去,火里火去。(孫大雲)兄弟不知,你哥哥后角門頭,是誰殺下一個人,你哥哥央你背到別處去,將他埋了者。(胡云)休道是哥哥殺死一個,便殺了十個,怕沒銀子使,要我替你賞命?哥哥,我問你,那柳隆卿怎麼說來?(孫大雲)便是他不肯,因此來尋你。(胡云)哥哥放心,我不是柳隆卿。那廝無行止,失口信,今日哥哥有難,兄弟不救,不為兄弟了也。(孫大雲)兄弟,你說的是,只要快些兒者。(胡云)哥哥不妨,休道這一個,便十個你兄弟也背出去了。我家有個沒連衣袋,我取去將死人裝在裡頭,有人問我鬍子轉你那裡去,我說道與孫員外送草去,可不好那!(孫大雲)好!早些兒取布袋出來。(胡做入關門科,雲)你殺了人,教我背去。(詩云)孫大做事全沒禮,後門殺下枉死鬼。你今怕死不償命,死活來朝不由你。(下)(孫大雲)兩個兄弟都不肯去,罷、罷、罷!我只是縊死了也。(旦雲)員外你不要慌,這兩個賊子他不肯背去,我想來有你親兄弟孫二,央他背出去,怕怎的?(孫大雲)大嫂,我與兄弟似參辰日月,將他不是打,便是罵,不曾得了我一口兒好氣。今日我有難,卻央他,莫說他一定不肯,便肯時,我也沒這臉見兄弟去。(旦雲)員外你放心,咱兩口兒去來。(下)

(正末上,雲)昨日蟲兒好意背的哥哥到家,俺哥哥打了兄弟一頓。哥哥,你全不想咱是共乳同胞的弟兄。哎!(詩云)不想共乳同胞一體分,煨乾就濕母艱辛。好衣好食別人用,全沒相憐半點親。(唱)

【南呂】【一枝花】稀剌剌草戶扃,破殺殺磚窯靜。俺這裡春光元不到,人跡罕曾經。萬籟無聲,是甚麼響息颯驚咱醒?透着些影依微何處燈,(做聽科)卻原來是伴獨坐皓月澄澄,攪孤眠西風泠泠。

【梁州第七】我如今窮范丹無錢怎了,便教他賽陳摶也有夢難成。積漸的害得憂成病。一遞里暗昏昏眼前花發,一遞里古魯魯肚裡雷鳴。這孫蟲兒一身忍餓,教孫大郎萬代留名。我和你本-個父養娘生,又不是蜾贏螟蛉。怎麼無半年欺負了我五場十場,我每日家嗟嘆了千聲萬聲,那一夜不哭到二更三更。(孫大同旦上,雲)大嫂,你去叫門,我有甚臉兒見兄弟那。(旦雲)你不叫,我叫門咱。(叫科,雲)孫二,開門來!(正末唱)是誰人叫門那聲?(旦雲)快些!(正末唱)這聲音不似個男兒應。(旦雲)孫二,你開門咱,是你嫂嫂叫門哩!(正末唱)元來我嫂嫂門前等,他是個婦人家無燭從來不夜行,我出門去審問個分明。(雲)嫂嫂,更深半夜,你一個婦人家,這早晚天道,也不是你來的時候。(旦雲)不妨,我是你親嫂嫂,怕做甚麼?(正末雲)我孫蟲兒呵,(唱)

【隔尾】我常時有命如無命,怎好又廝羅惹無情做有情。(雲)不爭我開門去,教嫂嫂入來,這禮上就不是了。教俺哥哥知道又是打。(旦雲)孫二快開門,你哥哥有事着我叫你來。(正末唱)俺哥哥便今日有事呵明日旋折證,嫂嫂你這搭兒莫不錯行。(旦雲)我不是錯行哩。(正末唱)前者得過承,是我那滴水檐前受了的冷。

(旦雲)不則我來,和你哥哥在此。(正末雲)既是哥哥同來,何不早說!(做開門跪科,雲)哥哥,休打你兄弟者。(孫大雲)兄弟,你起來。(正末雲)你夜晚間有甚麼事和嫂嫂來?(旦雲)小叔叔,咱後門前不知是誰殺下一個人,我如今叫你背將別處去埋了者。(正末雲)嫂嫂,你的話只怕不准。果有這等事,我哥哥怎不說一句來?(旦雲)員外,你說與兄弟怕甚麼?(孫大雲)大嫂,我說呵,恐怕兄弟變了臉。(旦雲)你兄弟不是那等人。(孫大雲)兄弟,你哥哥昨日吃酒回來至後門前,不知是誰殺了一個人也,曾叫那柳隆卿、鬍子轉兩個賊子去,他都不肯來背。兄弟也,你想着與我是共乳同胞的情分,你不救我時教誰救?(正末雲)哥哥,這人命的事,你是好人家的孩兒,怎麼到的官府中問理去?那兩個逆子,你養育了他,吃的、穿的,那一些兒不是你的?你今日有難不肯救你,卻教我來背?好也囉,咱兩個見官去來!(旦雲)小叔叔,你看我些麵皮咱。(孫大雲)這都是你哥哥的不是了也。兄弟,你息怒咱。(正末唱)

【罵玉郎】你懷中倚恃着財豐盛,動不動和人爭,不登登按不住殺人性。若是被告發,被擒拿,怕不要償命?

(孫大雲)我幾曾殺人來?是好冤屈也!(正末唱)

【感皇恩】你還道負屈高聲,你所事無成。見兄弟,心頭刺,眼中疔。吃酒時只和那兩個賊徒,背人時來尋我這窮丁。(帶雲)好也囉!(唱)割捨的揎胳膊,拽衫袖,到公庭。

(旦雲)小叔叔,放了你哥哥,休要如此!(正末唱)

【採茶歌】嫂嫂呵可不你知情,哥哥呵可不你當刑?(雲)哥哥嫂嫂,你兩口兒怕麼?(孫大雲)可知怕哩。(正末雲)要饒麼?(孫大雲)可知要饒哩。(正末雲)哥哥嫂嫂,休驚莫怕,我逗你耍哩!(唱)我替你把死屍骸送出汴梁城,隨他拖到官中加拷打,我也拚的把殺人公事獨招承。

(做同走到家科)(旦雲)兀的不是死人。(正末唱)

【牧羊關】恰便似醉漢當街上睡,死狗兒般門外停。(雲)嫂嫂,則怕天明了,待我背他出去。(做背科,唱)我背則背手似撈鈴,怎麼的口邊頭拔了七八根家狗毛,臉兒上拿了三四個狗毛。這廝死時節定觸犯了刀砧殺,醉時節敢透入在餵豬坑。既不沙怎聞不的十分臭,當不的他一陣腥。

(雲)恐怕天明,我須急急的背出去咱。(做走科,唱)

【幺篇】這等人是狗相識,這等人有甚麼狗弟兄。這等人狗年間發跡來崢嶸。這等人脫的是狗氣狗聲,這等人使的是狗心狗行。有甚麼狗肚腸般能報主,有甚麼狗衣飯潑前程?是一個啜狗尾的喬男女,是一個拖狗皮的賊丑生。

(雲)可早到汴河堤上了也。我將這個死屍埋在這幽僻去處,我記下者,久以後有個折證。哥哥嫂嫂,咱還家去來。(到家科)(旦雲)小叔權,辛苦了也!將一領襖子來與小叔權穿。(孫大怒雲)是領甚麼襖子?(旦雲)是一領舊襖子。(孫大雲)將領新襖子來與兄弟穿。(正末雲)那兩個賊子來時,只怕哥哥還信着他哩。(唱)

【煞尾】那的是添茶添酒的枯乾井,那的是填帛填金的沒底坑。你覷當着這說謊精,那虛脾,那淺情;那過後,那光景;胡支吾,假奉承。他裝廝趁,他裝廝挺。吃飯處,白廝捱,買酒處,白廝逞;做事處,干廝哄;愛女處,干廝迎。(孫大雲)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睬那兩個賊子了。(旦雲)我記的古詩有云:荊樹有花兄弟樂,員外這個才是。(正末唱)嫂嫂,你說甚的田氏三荊?只怕你跳出七代先靈也將他來勸不省。(同下)

第四折

(正末上,雲)今日俺哥哥教我管着解典庫,我且閒坐咱。(柳、胡上,雲)孫員外這兩日不出門來,不禮俺兩個,定是那一夜不肯與他背人的緣故。他自家殺了人倒怪我,今日尋他去。(叫雲)孫員外,你怎生不出門來?(孫大上,雲)我怕你,不敢出門那。(柳、胡云)你打死了人,你躲到那裡去?我和你見官去來。(孫大雲)不要叫,怕地方聽見。兄弟,這事怎了也?(正末雲)你兩個幫閒的賊子,好生無禮!我不救哥哥教誰救?(柳、胡做扯科)(孫大雲)我送你些錢,饒我罷。(正末雲)哥哥,不干你事,是我殺了人來,我和這兩個賊子折證咱。(柳、胡云)元來你兩個通同殺人來!(正末唱)

【中呂】【粉蝶兒】沒半盞茶時,求和到兩回三次。你枉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教那廝越妝模越作勢,盡場兒調刺。他道你怕見官司,拿着個天大來殺人公事。

【醉春風】你休把外人攀,則將兄弟指。我敢向雲陽市里挺着脖子,替哥哥死、死。俺哥哥將你恩上施恩,你兩個待告呵便告,畢竟的是那不是。(柳雲)人命關天,分甚麼首從?我和你告官去來。(胡云)隆卿哥,只等他抬出三千兩銀子來,便饒了他罷。(同下)(外扮孤領祗從上,詩云)正直公廉不愛財,掌管西槽御史台。訟庭無事清如水,單把負屈銜冤放入來。小官姓王名翛然,在這南衙開封府做個府尹。方今大宋仁宗即位,小官西延邊才賞軍回來,今日升廳坐早衙。祗侯人那裡?與我喝攛廂者!(一行人上跪科)(孤雲)那個是原告,那個是被告?為甚麼爭桑競土、分家私不平?你慢慢的說與我聽咱。(柳雲)相公,小的是原告,這個是孫員外,他是個巨富的長者,與小人兩個結義做兄弟,一日酒醉回家去,使酒撒潑殺了一個人,叫小的替他背出去。小的每畏法並不曾背。所告是實。(孤雲)這廝可也無禮。清平世界,怎敢便殺人?(孫大雲)小人不敢。因吃酒回家去,見後門口不知是誰殺了一個人。(孤雲)你早招了也。既不是你殺人,怎麼這屍首可可的在你後門?(正末雲)相公,休信這賊子的說話。(唱)

【紅繡鞋】那告狀人指陳事實,都是些扶同捏合的虛詞。現如今告狀的全不似古賢師,這般家閒雕刺。他待放着暗刀兒,在、在、在我根前怎的使?(柳、胡云)這就是孫員外的親兄弟,他兩個合謀殺人哩。(孤雲)你怎生謀殺了人?你與我從實招來!(正末雲)相公聽小人說一遍咱。(唱)

【石榴花】他兩個是汴梁城裡謊喬廝,與孫員外甚宗支?只待要興心啜賺俺潑家私,每日家哄的去花街酒肆,品竹調絲。被咱家說破他行上,因此上索垢尋疵。他道俺哥哥公門蹤跡何曾至,平空的揣與這個罪名兒。

(柳雲)我們兩個都是飽學秀才,倒說我要哄他家私!憑你到那汴梁城裡城外問去。(胡云)這個我也不和他爭,只問他是甚麼事發,是那個動手打死的。(孤雲)這敢是你哥哥殺了人來麼?(正末雲)並不干我哥哥事,都是這兩個賊子妄告,要詐錢哩!(唱)

【鬥鵪鶉】他、他、他似這般鑽懶幫閒,便是他封妻蔭子。他講不得《毛詩》,念不得《孟子》,無非是溫習下坑人狀本兒,動不動掐人的嗓子。哎,這好歹鬥的書生,好放刁的賊子!

(雲)你這兩個平日哄俺哥哥錢,也盡勾了,還有甚的不足意,又來告這等謊狀。(唱)

【上小樓】我說的丁一確二,你說的巴三覽四。使不着你癩骨頑皮,逞的精神,說的強詞,公廳上捱杖子,胡攀亂指。(雲)到這裡只有個法子,(唱)哎,使不的你咬文嚼字。

(孤雲)這廝無禮!左右,將大棒子與我打呀!(做打孫大,正末撲身上科,雲)這不干俺哥哥事,小人情願與他對詞!(唱)

【幺篇】活時節一處活,死時節一處死。咱兩個協羅嘶鑽、尾毛廝結、打會官司。一任你百樣兒,伶牙俐齒,怎知大人行會斷的正沒頭公事。(孤雲)這樁事不打不招。左右,拿這大的下去。好生打着。(孫大雲)小的是個知法度的,怎敢殺人?(正末雲)不干俺哥哥的事,這件事都是小人做來。(孤雲)既是他認了,左右,拿小的下去打着者。(旦衝上,雲)相公停嗔息怒,暫罷虎狼之威。這件事也不干孫大事,也不干孫二事,都是小媳婦兒做下來的。(孤雲)兀那婦人!這件事你說的是呵,我與你問個婦人有事,罪坐夫男,揀一個輕省的罪名與他;若說的不是呵,我就活活的敲死了也。(旦雲)相公,從來人命關天關地,豈可沒個屍親來告,要這兩個光棍與他索命?只因俺這孫家,汴京居住,長的孫大,叫做孫榮;次的孫二,叫做孫華。本是共乳同胞的親兄弟,自小里父母早亡。這孫大恃強,將孫二趕在城南破瓦窯中居住,每日着這兩個幫閒鑽懶,搬的俺兄弟不和。這兩個教孫大無般不作,無般不為,破壞了俺家私。孫大但見兄弟,便是打罵,妾身每每勸他,只是不省。妾身曾發下一個大願,要得孫大與孫二兩個相和了時,許燒十年夜香。偶然這一晚燒香中間,看見一隻犬打香卓根前過來,妾身問知此犬是隔壁王婆家的。妾身就他家裡,與了五百個錢,買將來到家,將此犬剁了頭尾,穿了人衣帽,撇在後門首。孫大帶酒還家來見了。問妾身道:後門口是誰殺了一個人,你可知麼?妾身回言不知道。當夜教孫大喚柳隆卿、鬍子轉替背出去,兩個百般推辭,只不肯來。我到窯中喚的孫二來,教他背將出去,埋在汴河堤上。怕相公不信,現放着王婆是個證見。(詞雲)因孫大背親向疏,將兄弟打罵如奴。信兩個無端賊子,終日去沽酒當壚。把家私漸行消廢,使妾身難以支吾。因此上燒香禱告,背地裡設下機謀。才得他心回意轉,重和好復舊如初。若不是喚王婆親為證見,誰知道楊氏女殺狗勸夫?(孤雲)這也難道。(旦雲)怕相公不信,可着人去取來看。現在河堤岸上埋着哩。(正末雲)怪道背出時,這般死狗臭!(唱)

【十二月】這公事非同造次,望相公台鑒尋思。俺哥哥花枝般媳婦,掌着那銅斗家私。這便是情由終始,有甚的過犯公私?

(孤雲)既如此,左右與我到汴河堤上取那埋的死狗來看。(正末唱)

【堯民歌】就官廳上拖出那狗皮兒,這的是俺嫂嫂暗把計謀施。勸哥哥放開懷抱莫嗟咨,那王婆須是俺的正名師。相公阿你恩也波慈,從來不受私,早分解了這蹺蹊事。

(祗從取砌末上,雲)稟爺,取得這狗兒來了也。(孤雲)這兩個賊子好無禮也!各打九十,為民當差。孫榮主家不正,將親兄弟另住,本該杖四十,因他妻楊氏大賢,免杖。楊氏與他旌表門閭。孫華郎授本處縣令。(詞雲)幸當今天祐聖明君,汴梁城出此兩賢人。王翛然從公大斷案,一家兒望闕謝皇恩。(正末等拜謝科,唱)

【尾煞】俺如今剔下子這骨和筋,割掉了這肉共脂。則着他背狗皮號令在長街市,也等那一輩兒狗黨狐朋做樣子。

題目孫蟲兒挺身認罪

正名楊氏女殺狗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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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巴陵舊遊》

孟子 〔先秦〕

洞庭雲夢秋,空碧共悠悠。孟子狂題後,何人更倚樓。

日西來遠棹,風外見平流。終欲重尋去,僧窗古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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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赤子之心》

孟子 〔先秦〕

真淳未鑿本諸天,飲食啼號所性然。

情慾不生無外誘,聖人之質自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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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由仁義行》

孟子 〔先秦〕

聖心仁義相為一,行動無非個裹來。

已自不思並不勉,曷嘗着意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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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終身之憂》

孟子 〔先秦〕

冠屨昂昂數尺軀,聖賢無我意何殊。

伊人德業興天地,在我寧甘食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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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大勇》

孟子 〔先秦〕

大勇非由血氣充,性情義命本來公。

至剛至直純天道,逆理其間何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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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初開經筵賜宴及白金綵幣寶鏹感而有作》

孟子 〔先秦〕

講筵初啟荷恩榮,彩幣兼金重禮成。誰有責難窺孟子,只應稽古笑桓生。

黃封露瀉春杯數,紫禁風傳午漏平。淺薄將何增聖學,幾回徒有愛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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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東野詩》

孟子 〔先秦〕

吾於古人少所同,惟識韓家十八翁。

其辭浩大無崖岸,有似碧海吞浸秋晴空。

此老頗自負,把人常常看。

於時未嘗有夸詫,只說東野口不乾。

我生最遲暮,不識東野身。

能得韓老低頭拜,料得亦是無量文章人。

前日杜子長,借我孟子詩。

三日三夜讀不倦,坐得脊折臀生胑。

旁人笑我苦若是,何為竟此故字紙。

童子請我願去燒,此詩苦澀讀不喜。

吾聞旁人笑,嘆之殊不已。

又畏童子言,藏之不敢示。

奈何天下俱若然,吾與東野安得不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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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孟子 〔先秦〕

  二十一日,宗元白:

  辱書雲,欲相師。仆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常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仆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眾人師且不敢,況敢為吾子師乎?

  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為言辭。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

  屈子賦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聞庸、蜀之南,恆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過言。前六七年,仆來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嶺,被南越中數州。數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炫怪於群目,以召鬧取怒乎?

  仆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增腳氣病,漸不喜鬧。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

  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數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胤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庭,薦笏,言於卿士曰:「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然。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卻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鄭尹而快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大類此。

  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雖仆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仆固願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敎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決矣。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如何也。今書來言者皆大過。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

  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為炳炳烺烺,務釆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遠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遠矣。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參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苟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而為外廷所笑,則幸矣。宗元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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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引齊人言》

孟子 〔先秦〕

雖有智能。

不如乘勢。

雖有鎡基。

不如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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