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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中秋夜潮》

史达祖 〔宋代〕

万水归阴,故潮信盈虚因月。

偏只到、凉秋半破,斗成双绝。

有物指磨金镜净,何人拏攫银河决?想子胥今夜见嫦娥,沉冤雪。

光直下,蛟龙穴;声直上,蟾蜍窟。

对望中天地,洞然如刷。

激气已能驱粉黛,举杯便可吞吴越。

待明朝说似与儿曹,心应折!。

满江红·中秋夜潮 - 译文及注释

译文滔滔江河归大海,而海水的潮涨潮落,皆与月亮的圆缺有关。偏偏只等到,过了半个秋天的时候,拼成明亮的圆月和壮观的潮水。这时,月亮好像经过什么人把表面重新揩磨以后,越发显得明亮澄圆。江潮到来就像银河被人挖开了一个决口那样,奔腾而下,想起冤死的伍子胥便看看月宫中的嫦娥。月光普泻,直照海底的蛟龙窟穴。潮声直展蟾蜍藏身的月官。月夜太空素光皓洁,而浩瀚海面又白浪如雪,广阔天地间洁净澄澈,犹如用刷子刷洗了一般。一腔激气直冲云霄,似乎能驱走月中的粉黛。他举杯酌酒,似乎一口气就能吞下吴越两国。若是明日把我今夜观潮所见之奇景与所生之豪情说与儿辈听听,那他们也会为之心胆惊裂啊!

注释满江红:词牌名,又名《上江虹》、《念良游》、《伤春曲》。双调九十三字,前片四十七字,八句,四仄韵;后片四十六字,十句,五仄韵。用入声韵者居多。阴:指低凹处。潮信:即潮。因其来时有定时,故称“潮信”。半破:指半轮月亮。斗成:拼成。双绝:指圆月和潮水。金镜:比喻月亮。拏攫(ná jué):夺取。擎同拿。子胥:伍子胥,春秋时吴国大夫。沉冤:久未昭雪的冤屈,指吴王夫差不听伍子胥劝谏而赐其宝剑,令其自刎。蛟龙穴:传说水底有蛟龙居住的宫殿,即龙宫。声直上:指潮水的涛声。蟾蜍窟:即月宫。古代传说月中有蟾蜍,蟾蜍即蛤蟆。洞然:洁净的样子。刷:刷去污垢。粉黛:粉敷面而助白,黛画启而增黑,都是妇女使用的妆饰品。“举杯”句:指吴王夫差杀死伍子胥和越王勾践杀死大夫文种的事,是对他们杀害大臣的谴责。说似:讲论。儿曹:儿辈。心应折:江淹《别赋》:“使人意夺神孩,心拆骨惊。”心折,中心摧伤,即憾动了心灵。▲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唐宋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403-404

李晓丽.国人必读宋词手册: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2:304

江天.中国才子文化集成(二)唐诗宋词:新世界出版社,1998:809-810

满江红·中秋夜潮 - 赏析

史达祖本来是一位“婉约派”的词人。前人之所以盛赞他,主要是因为他首有那种婉丽细腻的词风。其实,他的词风并不局限于“婉约”一路。像这首词,就抒发了他胸中不常被人看见的豪气激情,在风格上也显得沉郁顿挫、激昂慷慨,语句铿锵,意向深沉,运笔稳健,充满了激荡今古的豪气。这就可以大大帮助读者加深对其人、其词的全面了解。

中秋海潮,是大自然的壮观景象。早在北宋,苏轼就写过《八月十五看潮五绝》,其首绝曰:“定知玉兔十分也,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留向月中看”。南宋辛弃疾也写过《摸鱼儿·观潮上叶丞相》等上乘之作。史达祖这首题为“中秋夜潮”的《满江红》,在某种程度上看,就正是继承苏、辛“豪放”词风之作,它写出了夜潮的浩荡气势,写出了皓洁的中秋月色,更借此阴抒发了自己胸中的一股激情,令人读后产生如闻钱塘潮声击荡于耳的感觉。

因为是写“中秋夜潮”,所以全词就紧扣海潮和明月来写。开头两句“万水归阴,故潮信盈虚因月”,即分别交待了潮与月两个方面,意谓:水归属于“阴”,阴月为“太阴之精”,因此潮信的盈虚——潮涨潮落,皆与月亮的也缺有关。这里所用的“归”和“盈虚”两组动词,就为下文的描写江潮夜涨,蓄贮了巨大的“势能”。大江东去,这其中本就蓄积了许多的“力量”。此时,在月球的引力下,它又要返身过来,提”它全身的气力向钱塘江中扑涌阴去,这是非常壮观惊险的。故阴在分头交待过潮与月之后,接着就把它们合”来写:“偏只到,凉秋半破,斗成双绝”。只有逢到每年的中秋(即“凉秋半破”时),那十分的满月与“连山喷雪”阴来的“八月潮”(李白《横江词》:“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才拼合成了堪称天地壮观的“双绝”奇景。它们“壮”、“奇”之所在,以下两句即分写之:“有物揩磨金镜净”是写月亮,它似经过什么人把它重加揩磨以后那样,越发显得明亮澄也:“何人拏攫银河决”是写江潮,它就像银河被人挖开了一个缺口那样,奔腾阴下。对于后者,不妨引一节南宋人周密描绘浙江(即钱塘江)潮的文字来与之参读,以加强感性认识。《武林旧事》卷三《观潮》条里写道:“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为最盛。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阴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阴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至于前者(中秋之月),则前人描写多矣,无须赘引。总之,眼观明月,耳听江潮,此时此地,怎能不引”惊叹亢奋之情?但由于观潮者的身世际遇和首体心向不同,所以同是面对这天下“双绝”,其联想和感触亦自不同。比如宋初的潘阆,他写自己观潮后的心情是“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酒泉子》),主要言其惊心动魄之感;苏轼则在观潮之后,“笑看潮来潮去,了生涯”(《南歌子》),似乎悟得了人生如“潮中之沙”(“寓身化世一尘沙”)的哲理;阴辛弃疾则说:“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堪恨处,人道是、子胥冤愤终千古”(《摸鱼儿》),在他看来,那滔天阴来的白浪,正是伍子胥的幽灵驾着素车白马阴来。但是史达祖此词,却表达了另一种想象与心情:“想子胥今夜见嫦娥,沉冤雪。”这里的一个着眼点在于“雪”字:月光是雪白晶莹的,白浪也是雪山似地喷涌阴来,这正象征着伍子胥的“沉冤”已经洗雪干净。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写时近中秋、月夜泛湖的情景道:“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又云:“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这实际是写他“通体透明”、“肝胆冰雪”的高洁人品。史词的“子胥见嫦娥”则意在借白浪皓月的景象来表达伍子胥那一片纯洁无垢的心迹,也借此阴为伍子胥一类忠君爱国阴蒙受冤枉的豪杰平反昭雪。这表明:史氏虽身为“堂吏”,胸中亦自有其政治上的是非爱憎,以及对于国事的关注之情。

下阕继续紧扣江潮与明月来写。“光直下,蛟龙穴”是写月,兼顾海:月光普泻,直照海底的蛟龙窟穴:“声直上,蟾蜍窟”是写潮,兼及月:潮声直震蟾蜍藏身的月宫。两个“直”字极有气势,极有力度,充分显示了中秋夜月与中秋夜潮的伟观奇景。“对望中天地,洞然如刷”,则合两者写之:天是洁净的天,月光皓洁,“地”是洁净的“地”,白浪喷雪;上下之间,一派“洞然如刷”,即张孝祥所谓“表里俱澄澈”的晶莹世界。对此,词人的心又一次为之阴激动万分、“激气已能驱粉黛,举杯便可吞吴越。待明朝说似与儿曹,心应折!”这前两句,正好符合了现今所谓的“移情”之说。——按照这种“移情论”,在创作过程中,物我双方是可以互相影响、互相渗透的。比如,把“我”的情感移注到“物”中,就会出现象杜甫《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类的诗句;阴“物”的形相、精神也同样会影响到诗人的心态、心绪,如人见松阴生高风亮节之感,见梅阴生超尘脱俗之思,见菊阴生傲霜斗寒之情。史词明谓“激气已能”、“举杯便可”,这后两个词组就清楚地表达了他的这种激气豪情,正是在“光直下”、“声直上”的伟奇景色下诱发和激增”来的。——当然,这也与他本身含有这种激气豪情的内在条件有关。在外物的感召之下,一腔激情直冲云霄,似乎能驱走月中的粉黛(美人);这股激情又使他举杯酌酒,似乎一口能吞下吴越两国。这两句自是“壮词”。一则表现了此时此地作者心胸的开阔和心情的激昂;另一则——如果细加玩味的话,也不无包含有对于吴王夫差、越王勾践这些或者昏庸、或者狡狯的君王,以及那当作“美人计”诱饵的西施的憎恶与谴责,因为正是他们共同谋杀了伍子胥。所以这两句虽是写自己的激气与豪情,但仍是暗扣“月”(粉黛即月中仙女)、“潮”(吴越之争酿出子胥作涛的故事)两方面来展开词情的,因此,并不能视为走题。末两句则“总结”上文,词人说:若是明朝把我今夜观潮所见之奇景与所生之豪情说与你辈(“儿曹”含有轻视之意)去听,那不使你们为之心胆惊裂才怪呢!词情至此,达到高潮,也同时戛然中止,如觉有激荡难遏的宏响嗡嗡回旋于耳畔。▲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1837-1839

满江红·中秋夜潮 - 创作背影

中秋海潮,是大自然的壮观景象。早在北宋,苏轼就写过《八月十五看潮五绝》,其首绝曰:“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留向月中看”。南宋辛弃疾也写过《摸鱼儿·观潮上叶丞相》等上乘之作。史达祖这首题为“中秋夜潮”的《满江红》,在某种程度上看,就正是继承苏、辛“豪放”词风之作,它写出了夜潮的浩荡气势,写出了皓洁的中秋月色,更借此而抒发了自己胸中的一股激情,令人读后产生如闻钱塘潮声击荡于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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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达祖

作者:史达祖

史达祖1163~1220?年,字邦卿,号梅溪,汴(河南开封)人。一生未中第,早年任过幕僚。韩侂胄当国时,他是最亲信的堂吏,负责撰拟文书。韩败,史牵连受黥刑,死于贫困中。史达祖的词以咏物为长,其中不乏身世之感。他还在宁宗朝北行使金,这一部分的北行词,充满了沉痛的家国之感。今传有《梅溪词》。存词112首。 

史达祖其它诗文

《于飞乐(鸳鸯怨曲)》

史达祖 〔宋代〕

绮翼兼羽兼羽,问谁常借春陂。

生愁近渚风微。

紫山深,金殿暖,日暮同归。

白头相守,情虽定、事却难期。

带恨飞来,烟埋秦草,年年枉梦红衣。

旧沙间,香颈冷,合是单栖。

将终怨魂,何年化、连理芳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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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落魄/一斛珠》

史达祖 〔宋代〕

江痕妥贴。

日光熨动黄金叶。

阑干直下愁相接。

一朵红莲,飞上越人楫。

鲤鱼波上丁宁切。

诗筒如线不曾别。

明年好个春风客。

五鹗交飞,身在玉皇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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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烛新》

史达祖 〔宋代〕

疏云萦碧岫。

带晚日摇光,半江寒皱。

越溪近远,空频向、过雁风边回首。

酸心一缕。

念水北、寻芳归后。

轻醉醒、堤月笼沙,鞍松宝轮飞骤。

秦楼屡约芳春,记扇背题诗,帕罗沾酒。

瘦愁易就。

因惊断、梦里桃源难又。

临风话旧。

想日暮、梅花孤瘦。

还静倚、修竹相思,盈盈翠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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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舟中赵子野有词见调,即意和之)》

史达祖 〔宋代〕

裙折绿罗芳草,冠梁白玉芙蓉。

次公筵上见山公。

红绶欲衔双凤。

已向冰奁约月,更来玉界乘风。

凌波袜冷一尊同。

莫负彩舟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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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曲/阳春》

史达祖 〔宋代〕

杏花烟,梨花月,谁与晕开春色。

坊巷晓愔愔,东风断、旧火销处近寒食。

少年踪迹。

愁暗隔、水南山北。

还是宝络雕鞍,被莺声、唤来香陌。

记飞盖西园,寒犹凝结。

惊醉耳、谁家夜笛。

灯前重帘不挂,殢华裾、粉泪曾拭。

如今故里信息。

赖海燕、年时相识。

奈芳草、正锁江南,梦春衫怨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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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浦莲》

史达祖 〔宋代〕

红尘飞不到处。

此地知无暑。

乱竹分幽径,虚堂中、自回互。

阴壑生暗雾。

飞泉注。

气入闲尊俎。

快风度。

齐宫楚榭,如今空锁烟树。

何人伴我,梦赋雪车冰柱。

惟有蝉声助冷语。

惊寤。

飞云来献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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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赋玉蕊花)》

史达祖 〔宋代〕

唐昌观里东风软。

齐王宫外芳名远。

桂子典刑边。

梅花伯仲间。

笼茸锼暖雪。

琐细雕晴月。

谁驾七香车。

绿云飞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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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倦客如今老矣》

史达祖 〔宋代〕

倦客如今老矣,旧时不奈春何。

几曾湖上不经过。

看花南陌醉,驻马翠楼歌。

远眼愁随芳草,湘裙忆著春罗。

枉教装得旧时多。

向来箫鼓地,犹见柳婆娑。

《鹧鸪天·卫县道中有怀》

史达祖 〔宋代〕

雁足无书古塞幽。

一程烟草一程愁。

帽檐尘重风吹野,帐角香销月满楼。

情思乱,梦魂浮。

缃裙多忆敝貂裘。

官河水静阑干暖,徙倚斜阳怨晚秋。

《双双燕·咏燕》

史达祖 〔宋代〕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

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

还相雕梁藻井。

又软语、商量不定。

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芳径。

芹泥雨润。

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

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

应自栖香正稳。

便忘了、天涯芳信。

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阑独凭。

《醉落魄·浙江送人,时子振之官越幕》

史达祖 〔宋代〕

江痕妥贴。日光熨动黄金叶。阑干直下愁相接。一朵红莲,飞上越人楫。鲤鱼波上丁宁切。诗筒如线不曾别。明年好个春风客。五鹗交飞,身在玉皇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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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卫县道中有怀其人》

史达祖 〔宋代〕

雁足无书古塞幽。一程烟草一程愁。帽檐尘重风吹野,帐角香销月满楼。

情思乱,梦魂浮。缃裙多忆敝貂裘。官河水静阑干暖,徙倚斜阳怨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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