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雪花飛暖融了少婦的香臉。香氣的臉上融化了飛花似的雪。在鋪天蓋地的雪面前,我憑着單衣抵擋。儘管我衣服單薄,靠着它就不怕雪欺壓。離別時梅的果子已經結了結子的梅熟時,我們離別。只要他歸來的話,我不恨梅花開得太晚。梅花遲開了,我愁恨的是他還不歸。
注釋菩薩蠻:詞牌名,原為唐教坊曲名。又名「菩薩篁」、「重疊金」、「花間意」、「梅花句」等。上下片各四句,均為兩仄韻,兩平韻。回文:詩詞的一種形式,因迴環往復均能成誦而得名,相傳起於前秦竇滔妻蘇蕙的《璇璣圖》。閨怨:女子所抒愁怨。香頰:少婦的香臉。欺:壓,蓋。任:憑靠。▲
蘇軾著,呂觀仁注.東坡詞注.長沙:嶽麓書社,2005年1月:126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歷代名家詞新釋輯評叢書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585-589
上片,用烘托的筆法,寫少婦暮冬時節站在雪地里,忍着嚴寒的觀脅,盼望郎君歸來的情景。將阻礙愛情的原因歸怨於一種客觀事物的表達手法,人們稱之為「移恨於物」。「雪花飛暖融香頰,頰香融暖飛花雪」,點明盼望郎君的時令、氣欺與環境。漫天飛雪撲面來,反覺雪暖了臉,臉融了雪。冷就是冷,雪就是雪。冷、雪不可變暖,這純屬於一種心理變化。雪有人情,人有真理,物隨人變。「欺雪任單衣,衣單任雪欺」,直議少婦穿着單衣,冒着嚴寒而不動搖的堅貞如一的精神。一「欺」,一「任」,辯證地烘託了少婦錚錚貞骨的愛情。
下片,以回憶與推進相結合的手法,深一層地展示少婦思念郎君、盼望郎君而未願的心態。「含時梅子結,結子梅時含」,憶起甜蜜的歲月,美好的離含。「梅子」不僅表明少婦與郎君離含的時令,更重要的象徵着他們高潔的愛情與青春。「歸不恨開遲,遲開恨不歸」,再透過一層,道出了少婦此時此地難言之隱痛。只要你歸,我不嫌梅花開晚了我最大的愁恨則是梅花開了,果子結了,你還是不回到我的身邊。「恨」中飽含幾分真情,「恨」中平添幾分情趣。可謂牽腸掛肚,刻骨銘心,「恨」思綿綿無盡期。
全詞,通過現實與回憶、景物與人情、迴環與強化、直寫與烘托等相結合的手法,將一位痴心的少婦思念郎君又不能如願從而產生的愁「恨」推向了高潮。▲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歷代名家詞新釋輯評叢書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585-589
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十月。蘇軾被貶黃州,「杜門謝客」,冬至後又去天慶觀養煉。在無所收穫之後,作該詞以解脫。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歷代名家詞新釋輯評叢書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585-589
軾頓首再拜。
聞足下名久矣,又於相識處,往往見所作詩文,雖不多,亦足以髣髴其為人矣。
尋常不通書問,怠慢之罪,獨可闊略,及足下斬然在疚,亦不能以一字奉慰。
舍弟子由至,先蒙惠書,又復懶不即答,頑鈍廢禮,一至於此,而足下終不棄絕,遞中再辱手書,待遇益隆,覽之面熱汗下也。
足下才高識明,不應輕許與人,得非用黃魯直、秦太虛輩語,真以為然耶?不肖為人所憎,而二子獨喜見譽,如人嗜昌歜、羊棗,未易詰其所以然者。
以二子為妄則不可,遂欲以移之眾口,又大不可也。
軾少年時,讀書作文,專為應舉而已。
既及進士第,貪得不已,又舉制策,其實何所有。
而其科號為直言極諫,故每紛然誦說古今,考論是非,以應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為實能之,故譊譊至今,坐此得罪幾死,所謂齊虜以口舌得官,直可笑也。
然世人遂以軾為欲立異同,則過矣。
妄論利害,攙說得失,此正制科人習氣。
譬之候蟲時鳥,自鳴自己,何足為損益。
軾每怪時人待軾過重,而足下又復稱說如此,愈非其實。
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
輒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
足下又復創相推與,甚非所望。
木有癭,石有暈,犀有通,以取妍於人;皆物之病也。
謫居無事,默自觀省,回視三十年以來所為,多其病者。
足下所見,皆故我,非今我也。
無乃聞其聲不考其情,取其華而遺其實乎?抑將又有取於此也?此事非相見不能盡。
自得罪後,不敢作文字。
此書雖非文,然信筆書意,不覺累幅,亦不須示人。
必喻此意。
歲行盡,寒苦。
惟萬萬節哀強食。
不次。
徐州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
潭在城東二十里,常與泗水增減清濁相應。
軟草平莎過雨新,輕沙走馬路無塵。
何時收拾耦耕身?日暖桑麻光似潑,風來蒿艾氣如薰。
使君元是此中人。
遇東坡於齊安。怪其豐暇自得。余問之,曰:吾再娶柳氏,三日而去官。吾固不戚戚,而憂柳氏不能忘情於進退也。已而欣然同憂患,如處富貴,吾是以益安焉。命其侍兒歌其所作滿江紅。嗟嘆之不足,乃次其韻憂喜相尋,風雨過、一江春綠。巫峽夢、至今空有,亂山屏簇。何似伯鸞攜德耀,簞瓢未足清歡足。漸粲然、光彩照階庭,生蘭玉。幽夢裡,傳心曲。腸斷處,憑他續。文君婿知否,笑君卑辱。君不見周南歌漢廣,天教夫子休喬木。便相將、左手抱琴舊,雲間宿。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共適一作:共食)客喜而笑,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今日南風來,吹亂庭前竹。低昂中音會,甲刃紛相觸。
蕭然風雪意,可折不可辱。風霽竹已回,猗猗散青玉。
故山今何有,秋雨荒籬菊。此君知健否,歸掃南軒綠。
臣聞行夏之時,正莫加於人統;
采周之舊,王方在於鎬京。
惟吉月之布和,休庶工而未作。
使華遠集,鄰好交修。
萃簪笏於九門,來車書於門裡。
將興嗣歲,以樂太平。
恭惟皇帝陛下,躬履至仁,
誕膺眷命。法天地四時之運,
民日用而不知;傳祖宗六聖之心,
我無為而自化。九德咸事,
三年有成。始御八音之和,
以臨元日之會。人神相慶,
夷夏來同。臣等忝與賤工,
得親壯觀。知輿情之願頌,
顧盛德之難形。不度荒蕪,
敢進口號。九霄清蹕一聲雷,
萬物欣榮意已開。曉日自隨天仗出,
春風不待斗杓回。行看菖葉催耕籍,
共喜椒花映壽杯。欲識太平全盛事,
振振鵷鷺滿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