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哉苑中游。周覽無窮已。百卉吐芳華。崇台邈高跱。林木紛交錯。玄池戲魴鯉。輕丸斃翔禽。纖綸出鱣鮪。坐中發美贊。異氣同音軌。
臨川獻清酤。微歌發皓齒。素琴揮雅操。清聲隨風起。斯會豈不樂。恨無東野子。酒中念幽人。守故彌終始。但當體七弦。寄心在知己。
或問曰: 「案記,管、蔡流言,叛戾東都;周公征討,誅以凶逆;頑惡顯著,流名千載。且明父聖兄,曾不能鑒兇惡於幼稚,覺無良之子弟;而乃使理亂殷之弊民,顯榮爵於藩國; 使惡積罪成,終遇禍害。於理不通,心所未安,願聞其說。」
答曰: 「善哉!子之問也。昔文王之用管、蔡以實,周公之誅管、蔡以權。權事顯,實理沉,故令時人全謂管、蔡為頑凶。方為吾子論之。夫管、蔡皆服教殉義,忠誠自然,是以文父列而顯之,發、旦二聖舉而任之;非以情親而相私也,乃所以崇德禮賢,濟殷弊民,綏輔武庚,以興頑俗。功業有績,故曠世不廢,名冠當時,列為藩臣。逮至武卒,嗣誦幼沖,周公踐政,率朝諸侯; 思光前載,以隆王業。而管、蔡服教,不達聖權,卒遇大變,不能自通。忠於乃心,思在王室,遂乃抗言率眾,欲除國患,翼存天子,甘心毀旦。斯乃愚誠憤發,所以徼禍也。成王大寤,周公顯復,一化齊俗,義以斷恩。雖內信如心,外體不立。稱兵叛亂,所惑者廣,是以隱忍授刑,流涕行誅,示以賞罰不避親戚,榮爵所顯,必鍾盛德,戮撻所施,必加有罪。斯乃為教之正體,古今之明義也。管、蔡雖懷忠抱誠,要為罪誅。罰誅已顯,不得復理。內心幽伏,罪惡遂章。幽章之路大殊,故令奕世未蒙發起耳。然論者承名信行,便謂管、蔡為惡。不知管、蔡之惡,乃所以令三聖為不明也。若三聖未為不明,則聖不祐惡而任頑凶也。頑凶不容於明世,則管、蔡無取私於父兄;而見任必以忠良,則二叔故為淑善矣。今若本三聖之用明,思顯授之實理,推忠賢之暗權,論為國之大紀,則二叔之良乃顯、三聖之用也有以。流言之故有緣,周公之誅是矣。且周公居攝,邵奭不悅;推此言之,則管、蔡懷疑,未為不賢。而忠賢可不達權,三聖未為用惡,而周公不得不誅。若此三聖所用信良,周公之誅得宜,管、蔡之心見理,爾乃大義得通,內外兼敘,無相伐負者,則時論亦將釋然而大解也。」
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以留意於物。寓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樂,雖尤物不足以為病。留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病,雖尤物不足以為樂。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然聖人未嘗廢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劉備之雄才也,而好結髦。嵇康之達也,而好鍛煉。阮孚之放也,而好蠟屐。此豈有聲色臭味也哉,而樂之終身不厭。
凡物之可喜,足以悅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書與畫。然至其留意而不釋,則其禍有不可勝言者。鍾繇至以此嘔血發冢,宋孝武、王僧虔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複壁,皆以兒戲害其國凶此身。此留意之禍也。
始吾少時,嘗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貴而厚於書,輕死生而重於畫,豈不顛倒錯繆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復好。見可喜者雖時復蓄之,然為人取去,亦不復惜也。譬之煙雲之過眼,百鳥之感耳,豈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復念也。於是乎二物者常為吾樂而不能為吾病。
駙馬都尉王君晉卿雖在戚里,而其被服禮義,學問詩書,常與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遠聲色,而從事於書畫,作寶繪堂於私第之東,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為記。恐其不幸而類吾少時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幾全其樂而遠其病也。
熙寧十年七月二十日記。
《鄭與莊畸園五嶺之名園也欲候呂安之遠駕君是嵇康寄題杜甫之草堂余慚高適戲呈二律竊附千秋 其二》
君家山水有清音,把臂誰同笑入林。花影一庭堆錦繡,朋游四坐列璆琳。
鶴池鷗嶼空懸夢,筠徑荷亭尚未尋。安得懶真家老筆,為君寫付少文琴。
離別自古有,人非比目魚。君子不懷土,豈更得安居。
四海皆兄弟,何患無彼姝。嚴穴隱傳說,空谷納白駒。
方各以類聚,物亦以群殊。所在有智賢,何憂不此如。
所貴身名存,功烈在簡書。歲時易過歷,日月忽其除。
勖哉乎嵇生,敬德在慎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