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天社地君所重,翦秸刲匏微得供。
秦皇汉帝陋古初,桀畴殊坛倾力奉。
年年属车九重出,羽卫千人万人从。
黄金日搜尽崖窟,飞樯走箠华夷动。
马蹄路南村有社,里老邀神迎且送。
荒林破屋风雨入,野鼠山狐狼藉共。
何言茅箸古瓦瓯,稻饭豚蹄人得用。
柳黄半出年将破,溪溜浸苔强万个。
溪头蒲苇各萌芽,山梅最繁花已堕。
物色撩人思易狂,况跻别馆情何那。
城东日晚公将去,纛影未离愁四座。
公于万事不雕镌,心意恢恢无坎坷。
来从奎壁光铓下,笑倚樽筵成郡课。
嗟予龊龊才性下,弃置合守丘樊饿。
公持姓名动人主,祓饰宁嫌笔端挫。
从今清夜思江路,梦送公船先北过。
金节横光马珂闹,瑞鹘宫袍腰玉绕。
烟沙轳辘高轩过,路上千人瞻羽纛。
瑶魁精彩浮苍龙,江城四面生春风。
城中坏屋书签碧,有客苦吟连旦夕。
麻衣尘暗抱书泣,岁暮黄梁不供食。
白日曈曨望龙坂,坐上一言寒可暖。
西入天关洒霖雨,须惜穷鳞在泥土。
远出清汉上,隐然一堤长。
槐柳若云布,连阴入虚堂。
架险注鸣留,分畦殖群芳。
岂惟富桑柘,盖亦余囷仓。
主人事幽屏,不愿尚书郎。
即此徇高志,风骚恣徜徉。
强起迫义重,还归直明光。
清风凛然在,素壁盈文章。
故栖勿回眄,黄鹄本高翔。
闻君东南使,揽辔云松间。
皇华照楚甸,吉玉投衡山。
幽寻得临观,意豁穷跻攀。
顾我客斗牛,三年疏往还。
低心念弱志,引领望衰颜。
未共尊酒乐,良嗟人事艰。
叱驭犯冰雪,回镳驰九关。
何足慰离思,德音锵佩环。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欧阳公作州之二年,构亭曰“丰乐”,自为记,以见其名义。
既又直丰乐之东几百步,得山之高,构亭曰“醒心”,使巩记之。
凡公与州之宾客者游焉,则必即丰乐以饮。
或醉且劳矣,则必即醒心而望,以见夫群山之相环,云烟之相滋,旷野之无穷,草树众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闻,则其心洒然而醒,更欲久而忘归也。
故即其所以然而为名,取韩子退之《北湖》之诗云。
噫!其可谓善取乐于山泉之间,而名之以见其实,又善者矣。
虽然,公之乐,吾能言之。
吾君优游而无为于上,吾民给足而无憾于下。
天下之学者,皆为材且良;夷狄鸟兽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乐也。
一山之隅,一泉之旁,岂公乐哉?乃公所寄意于此也。
若公之贤,韩子殁数百年而始有之。
今同游之宾客,尚未知公之难遇也。
后百千年,有慕公之为人而览公之迹,思欲见之,有不可及之叹,然后知公之难遇也。
则凡同游于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欤!而巩也,又得以文词托名于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欤!庆历七年八月十五日记。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
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
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
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
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
又告于巩曰:“愿有记”。
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