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宋代 / 林外 / 偶从风洞眺望始安山水赋呈秦使君
拼

《偶从风洞眺望始安山水赋呈秦使君》

林外 〔宋代〕

自我班师还,永日游山水。城隅得风洞,爱玩心难已。

攒石多巉岩,方圆乱相峙。峰高易倾侧,崖落势不止。

绝壁窥天窗,光从潭底起。盘旋上松门,狼藉踏花蕊。

萝林外冥郁,石乳中奇诡。玉床既膏滑,丹灶无泥滓。

惊濑不因风,水石自相使。飞溜吐复吞,空响震心耳。

坐久机虑忘,一息归无始。终日介马驰,佳憩乃得此。

无人共胜赏,窃忆秦夫子。解组初投閒,老易重为理。

用亢得无悔,知足自多祉。褰溯任所适,渊默人难指。

留侯岂仙人,导引诚有以。蝉蜕帝王中,功名同敝屣。

复制

偶从风洞眺望始安山水赋呈秦使君 - 赏析

林外

作者:林外

  林外(1106-1170年),宋福建晋江马坪村人,为林知八世孙,字岂尘,号肇殷。生于宋徽宗崇宁五年(1106年),卒于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林外的科场之路很曲折,屡试不第,直到宋高宗绍兴三十年(1160年),已超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才登进士,他受命为兴化县令,仕途也就此止步。

林外其它诗文

《第二十六回》

林外 〔宋代〕

  崔尚书假公报怨 两渔翁并坐垂纶

  石室硿硥接紫霄,仓崖滴乳湿僧樵。

  蒲团静坐无余事,遥看天台起异标。

  不说张二妈出门去了。且说韩湘子辞别了吕师父,一径到东海龙王那里。只见那许多鳖相公、鼋枢密、虬参从、蛟大夫,一个个躬身下礼;鲤元帅、鳊提督、鲭太尉、蟹都司,齐斩斩俯伏趋迎。旁边转出许多鱑把总、鼍先锋、虾兵鲌卒,簇拥着龙子龙孙,慌忙出宫迎接,近前禀道:“敢问上界神仙,何事下临水府?”

  湘子道:“你们有所不知。”

  便问:“龙王敖广在那里?”

  龙子龙孙齐声答道:“奉旨往桂林象郡行雨未回。”

  湘子道:“我奉玉帝旨意,到长安城里度化窦氏、芦英,谁知他们眷恋荣华,不肯随我修行。因此奏过玉帝,着吕师父托梦与崔尚书,叫他奏闻宪宗皇帝,赶逐韩氏一家,仍回昌黎居住。又恐怕他们仍前迷恋,不转念头,再着龙王兴风作浪,卷海扬波,把他那昌黎县厅堂、房屋、田地、山荡,俱行漂没,不许存留一件,以动他怀土心肠。待他两处俱空,进退无路,然后下手度他。其余民居、官舍、山田、地荡,俱不得损坏分毫,以招罪谴。”

  龙子龙孙答道:“玉旨既出,谁敢有违,待父亲敖广回来处分复命。”

  湘子便出了水晶宫,踏着云头来会吕师、蓝彩和,一路里迎将前去。果然这一夜里老龙王率领龙子龙孙,张开那电目,竖起那朱髻,显出那翻江搅海的雄威,倏忽间风雨晦冥,雷电交作,烟云陡乱,洪水横流,犹如地裂天塌,山崩川溃,把韩家那鼓楼前内房屋、厅堂、牌坊、基址、南北庄田、仓库,洗卷扫荡,不留一星。可惜那许多草木禾苗,都不知无影无形,着落何所?这昌黎县居民人等,清早起来,见了这个光景,都道:“自古说桑田变海,海变桑田,我们今朝才晓得实有是事。”

  一个跑到朝天桥上一看,道:“这水就像天上安排几副闸板的一般,只沉没得韩愈一家,忒煞作怪。”

  众人齐声说道:“想是韩愈阴骘不好,所以天降这水灾淌坏他的产业。”

  内中一个道:“他做官极是好的,阴骘没恁么不好,想是那佛骨一表,冲激了佛菩萨,佛菩萨怪得他紧,故此显出神通,把他的家资、田产、房屋、牌坊,都漂坏了,以见佛菩萨的手段。我和你如今只是念佛,靠佛天过日子才是。”

  一个道:“广东鳄鱼好端端一个窠巢,被韩愈做一道檄文,平空的赶了去,鳄鱼来报冤,故此发这般大水,把他的基址化为万丈深坑,想是鳄鱼躲在水底下也不见得。”

  一个道:“我和你又不是神仙,那里晓得冥冥中的事情,各人回去,自顾自的到好。”

  正是: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这许多人叹息一回,各自散去不题。

  且说崔尚书听见张二妈说了这许多话,咬牙切齿,恨入骨髓,思量了一夜,到得次早,忙忙写表奏上宪宗皇帝,单说韩夫人一家不该在京居住,仍享俸禄的意思。表云:

  户部尚书臣崔群,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臣闻官有常员,仕无世禄,自非开基创业之功臣,难荷金书铁券之宠锡。窃见已故潮州刺史韩愈,居朝无回天返日之鸿勋,临民无悍患御灾之大绩,狂触天颜,谪死远郡。其侄韩湘,违背圣教,栖息玄门!弃父母之丘垄,时祭无人;抛妻子之情缘,居家无纪。其子韩清,以螟蛉之弱质,续蜾蠃之箕裘,书史不攻,荡费肆意。诚哉,三纲不整,五伦不齐,有玷官箴,大伤风化者也!乃陛下给以月俸,享以世禄,是以贪墨之夫,徼名清白;狡顽之辈,借口忠贞。倘有勋劳为国,政绩为民,章章表著者,不识陛下将何以待之?伏乞严诛心之法,肃斧钺之诛,将韩愈妻窦氏削除月给俸禄,韩清发充边远卫军,其房屋改作先贤祠宇,金帛粟米,稍卫边储,不许暗行夹带。庶百僚知譬,众职畏法也。臣不胜惭惶,激切待命之至。

  宪宗览奏,龙颜大悦,道:“崔群真辅弼之臣,凡有益于国家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韩清一家无功受禄,枉费钱粮,该发边远充军,刻日启行到伍,不许稽迟!”

  崔群见宪宗传下旨意,无限欢喜。这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诗为证:

  三人成市虎,曾母惧踰墙。

  冤女霜飞惨,荆卿虹吐芒。

  铄金销骨易,蝇玷白圭伤。

  谗说殄行日,悲哀贾洛阳。

  当下满朝文武见宪宗降下这一道旨意,各各面面相觑,不敢出言。只见班部中闪出一员官,执简当阶,俯伏丹墀,奏道:

  吏部尚书臣林圭,诚惶诚恐,稽首顿首。窃惟周公元圣,而四国之谤,乃致上疑于其君;曾参大贤,而三至之言,不免摇惑于其母。是岂成王之不明,曾母之不亲哉?凡以口能铄金,毁能销骨也。陛下抚御区字,明并日月,恩同父母。讵图怙冒之中,岂无屈抑?覆盆之下,复有沉冤。臣林圭敢为陛下陈之。谨按原任礼部尚书韩愈,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一生忠鲠,概世忠贞。祈雪,诚格于神明;驱鳄,泽施于奕世。止因佛骨一表,忤触天颜,遭谪远方,病死公署。诚哉,天丧斯文,以致士民失望。犹幸盖棺论定,忠义得伸,蒙陛下追念旧勋,恩赐祭葬,封谥昌黎郡伯,月给禄米,以恤其家。不惟韩愈衔结于九泉,即大小臣工皆仰颂圣德,谓陛下不负韩愈也。今有崔群,因求婚不遂,心怀妒嫉,效合沙射影之虫,兴无理不根之谤,妄奏愈生无补于朝廷,死犹叨乎禄养,理宜削爵问罪。陛下误听,竟赐允行。臣圭闻之,不脸惊愕;举朝文武,无不嗟叹。皆谓陛下践祚以来,敬大臣,体群臣,曾未有若崔群一言,处韩愈至此极也!岂尧天舜日之中,可容此昼啸之鬼乎!伏乞陛下收回成命,暂特意将愈妻窦氏放归田里,伊子韩清免其差操,侍母终年。则生衔恩,臣圭幸甚!满朝文武幸甚!不胜激切奏闻待命之至。

  宪宗依准林圭奏章,着韩清同母窦氏人等俱回昌黎闲住;所有金帛米谷,锦衣卫官查验明白,收贮封锁,给赐守边将士,不许夹带分毫,如有夹带不明,三罪俱罚。有诗为证:

  君王准奏放归田,故里安居乐事闲。

  不料天公生巧计,漂流家业不能全。

  此事表过不题。

  却说窦氏坐在家中,忽地心惊肉颤,神思不安,鸦鹊成群飞鸣鼓噪,忙叫芦英道:“媳妇,我夜梦不祥,今日精神恍惚,这许多鸦鹊喧闹振吟,不知主何吉凶?”

  芦英道:“婆婆思念公公,以致如此。古云:‘鹊噪未为吉,鸦鸣岂是凶。人间凶与吉,不在鸟音中。’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多疑。”

  道言未了,只听得锣鸣鼓响,人马喧嘶,忙出看时,一位锦衣卫官当厅站立,左右列着一班侍从人役,一似凶神恶煞,勒袖擅拳。惊得窦氏、芦英面如土色,目睁口呆,竟不知为恁因由,犯何罪过,家中大小都躲得没影。韩清只得走将出来,跪在当厅,请问来历。那锦衣卫官道:“奉圣旨:着韩清带领窦氏人等,速回昌黎居住,免其入队差操;所有家资财物,俱查验封锁,以听犒赏边兵,不许侵动分毫;其房屋一所,工部官估看明白,改作先贤祠堂,着增装塑像,四时祭享。”

  说罢,锦衣卫官转身去了。

  窦氏跌脚捶胸,哭得昏倒在地,却不晓得崔群听了张二妈的言语,暗地中伤他们。只见尚书林圭来到,芦英小姐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又哭倒在他怀里。林圭道:“我女不要十分苦了,如今还是万分侥幸,若依圣上初然间的旨意,你婆媳们性命也活不成。”

  韩夫人听见林尚书这般说话,才挣扎向前,问道:“不瞒老亲家说,家下因先夫辞世,只好这等守分待时,不知皇上听了那一个谗臣的言语,把老身凌辱到这样田地?可不在了先夫一世忠良。”

  林圭道:“老夫人还不知就里,这是户部尚书崔群奏准朝廷,要将老夫人全家滴贬塞外充军,以报老夫人不应允小女续弦之仇。是老夫担了挟海的干系,冒死保奏,才得圣上怜悯,准你们回原籍居住,这也是万千之喜。”

  韩夫人道:“崔群老贼!你欺心图谋人家儿女,到不说自己不是,反在暗地里诬陷我们,明明是欺天了,只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天也不肯轻轻的饶放你。我只要寿长些,少不得也报应在我眼睛里。”

  芦英道:“君王一怒,人头落地,若不亏我爹爹的时节,一发不好了,婆婆如今且休烦恼。”

  当下,窦氏吩咐韩清急急收拾起身。韩清便雇了船、车、马匹,辞别了林尚书,领了窦氏、芦英,同回昌黎县去。一路上,十里长亭,五里短亭,看了那岸边杨柳,听了那林外鸣鸠,觉得比昔日进长安的光景大不相同,就添了许多凄惨。真个是:野花不种年年发,烦恼无根日日生,有诗为证:

  兴亡成败事无凭,花柳春风逞世情。

  无限无情山共水,只堪图画不堪行。

  韩清一行人众,在路上行了几日,恰好是春未夏初,浓阴叶绿,天气乍热,景物撩人。芦英叫窦氏道:“婆婆,我们离了长安,不觉许多日子,双亲年老,不得再见一面,怎生是好?”

  韩夫人道:“走了许久日子,还不得一个便人寄封书与亲家作谢候安,若要会面之时,除是南柯梦里。我和你且到了家中,又作计较。”

  婆媳两个正在絮烦,原来湘子和蓝彩和隐形跟着他,听见他两个说话,知道他尚不回心转意,便乃变做两个渔翁模样,坐在柳荫之下,朝着他们的来路钓鱼。韩夫人远远望见他俩个钓鱼,就叫韩清道:“你看那两个钓鱼的,比着我们好不快活。”

  韩清道:“他在那里钓鱼,总是为利,若钓得有鱼,便快活;若钓得没鱼,就有许多烦恼,那里见得他快活?”

  韩夫人道:“你去看他有鱼也没有,若有鱼,我们买他几尾,做碗汤吃。”

  韩清便叫道:“渔翁,渔翁,篮里有鱼卖几尾与我们。”

  一个摇摇手,念四句诗道:

  不愿千金万户侯,生涯随分在扁舟。

  身闲数顷烟波阔,一饮茅柴醉便休。

  韩清道:“你又不是骚人墨客,我问你买鱼,到不回复有鱼没鱼,且吟起诗来,忒也好笑。”

  便又叫那一个渔翁道:“渔翁,渔翁,有鱼卖几尾与我。”

  那渔翁也不回复有无,吟诗四句:

  万顷烟波一钓丝,深山树密白云居。

  得鱼沽酒茅亭下,尘事纷纷总不知。

  韩清笑道:“你两个不是渔翁,倒是清客。”

  渔翁道:“曳长裾于王门,足将进而趦趄,口将言而嗫嚅,做出那许多摇尾乞怜的态度,才叫做清客。我们是非不理,宠辱不惊,清闲自在快活的人,怎么把那清客来哄我?诗云:

  不谒朱门得自由,五湖烟景任邀游。

  只愁酒醉颠狂发,推倒天宫白玉楼。”

  韩清听了两个渔翁的诗,忙忙走到夫人面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备细说了一遍。韩夫人道:“据这般说起来,两个渔翁也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了,待老身自去问他,看他怎的回复?”

  当下,韩夫人近前问道:“渔翁,你两个钓鱼,只该各自一处钓才是,为何同在这一个去处?岂不闻:

  两两游鱼似水沤,迎风吸浪不回头。

  莫教渔父双垂钓,此处无鱼别下钩。”

  那渔翁也不答应,只低着头念道:

  绿柳疏荫摆渡头,持竿欲上钓鱼舟。

  身闲名利无关锁,醉饱优游笑五侯。

  韩夫人听了道:“好个‘身闲名利无关锁,醉饱优游笑五侯。’这渔翁比我们就快活得多了。”

  又近前一步,叫这一个渔翁道:“渔翁,你家住在那里?为何两个在一处钓鱼?”

  这渔翁回转头来念道:

  渴饮清泉醉便休,四时风月任优游。

  玉堂金马成何用?石室云山万古秋。

  渔翁念罢这诗,倏忽问两个都不见了。韩夫人忙呼道:“韩清,你见那两个渔翁从那里去了?”

  韩清道:“大家都在这里,不曾看见他去。”

  韩夫人号天拍地哭道:“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老身今日见鬼了,如何是好?”

  芦英道:“婆婆,你且耐烦,青天白日,那得有鬼?这两个多应是神仙变化来的,我们赶上前去,再作理会。”

  果然,一行人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又过了几处州县,几个日子。

  看看将到昌黎县地方,韩清道:“此间离昌黎不远,孩儿先赶进城去,叫庄客、佃户把家中厅堂、楼屋,各处都打扫洁净,然后来接母亲、嫂嫂回去。”

  韩夫人道:“此言极是有理,你快快趱行,不要耽搁了。”

  当下,韩清便雇了马匹,带了一个从人,飞也似赶向前去。转弯抹角,穿东过西,赶了一日.才赶得进昌黎县城,一径走到朝天桥上,天色已是昏蒙蒙了。韩清带住了马,只一望时,不见了自家房子,着实吃了一惊,道:“难道这里不是朝天桥,怎的望不见我家房子?”

  又道:“莫不是我眼睛花了,连房子也看不见?”

  又道:“莫不是雾气漫漫,遮得我眼睛不看见?”

  心忙意乱,勒马进得鼓楼巷时,只见白茫茫一泓清水,那里有一间厅堂,半椽楼房?更没有半堵上墙,一条石块。慌得韩清满身寒粟起,一阵热麻胡,只得跳下马来,吩咐从人看着。自己寻到巷口住的老邻舍钱心字家中,问道:“钱老官在家么?我要借问一声说话。”

  钱心宇道:“是那个寻我?钱老爹也叫不得一声,叫我做钱老官?”

  韩清道:“我是韩尚书的二公子。”

  钱心字道:“韩家只有一个侄儿叫做韩湘,一向去修行,不曾回来,几年上又养得你这二公子?”

  韩清道:“老爷养我的时节,难道遣人先通报你不成?别个假装得,韩尚书是你老邻舍,难道好假装做他的公子?你走出来认一认就是,何必唠叨盘问。”

  钱心宇果然穿了巾服,一步步走将出来,灯光下看见是韩清,便道:“原来是张二官,你一向跟韩老爷在长安,是几时回来的?这早晚来见我,有恁么话说?想是韩老爷死了,奶奶容你不得,赶了你出来,我恰不敢留你,招奶奶的怪。”

  只这几句话,气得韩清面红脸胀,半晌做声不得,心里暗暗说道:“早是我不带了跟随的进他屋里,这老狗骨头一味的噇口开,若跟随的在面前听见了,可不羞死人。”

  钱心字见韩清不做声,便又道:“我几年不见,二官人一发长得齐整,不像昔年模样,真个是居移气,养移体。”

  韩清睁眼看一看,廊下见没有一个人,便道:“钱老官,我老实对你说,我者爷因侄儿弃家修行不回来,自家没有亲生的儿子,把我抬举起来做个二公子。以前和我一起的人都没有了,如今跟着的都是后边讨的,人人叫我是二相公,再没有一个晓得我是张二官的,就是老夫人也口口声声叫我做儿子,芦英小姐也叫我做叔叔,你老官人再不要提起前话了。”

  钱心字道:“我老人家一些也不得知,只说二官人还是张二官,真真得罪了。”

  连忙捧茶出来与韩清吃。韩清方才问起房屋的事,钱心字把三月内风雷扫荡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韩清大哭一场,别了钱心字,一溜风赶到路上,接着韩夫人与芦英小姐,说道:“母亲、嫂嫂,不好了,不好了!”

  韩夫人惊道:“亏得林亲家救护,今日得还故土,又有恁么不好?”

  韩清道:“孩儿赶到鼓楼巷,没寻自家房子处,惊得目睁口呆,只得访问邻居,都说道是三月十一日洪水汹流,把我家房子、田地俱漂没了,只剩得白茫茫一个深潭。”

  韩夫人道:“这场水也坏了多少人家?”

  韩清道:“单单只坏得我们一家,别家俱安然无事。”

  芦英道:“这才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们如今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怎生是好?”

  韩夫人便道:“这场冤苦都是崔群老贼害我们的,难道龙、天没眼睛?”

  韩清道:“母亲、嫂嫂记得否?昔日菊花亭上曾有那个道人说:‘命蹇时乖莫叹嗟,长安景致不堪夸。漂流祖业无投奔,始信当初见识差。’母亲不肯信他,谁知今日句句都应了。”

  韩夫人道:“真个是了,只因那道人假装湘子的模子,故此我不理他。若是湘子真回来,我也情愿跟他去出家了。”

  芦英道:“天色将晚,明日又作区处。谚云:‘天无绝人之路,’除了死法,又有活法,婆婆且省烦恼。”

  这一日,韩夫人与芦英又在舟中过了一夜。次日清早,韩清安排早饭吃了,同一个从人到城里租了一所房子,把带来的东西权且搬上去,安顿停当,才接韩夫人、芦英去居住。韩夫人进到房子,放声大哭。芦英从旁再三劝解,韩夫人方才住声。不想吕师同蓝彩和、韩湘子在云头上看见韩夫人这般哀苦,便笑道:“他一家儿安安稳稳在长安居住,不因玉旨着俺度他,他怎肯到这个去处来?”

  湘子道:“待弟子托一个梦与他,看他醒悟否?”

  吕师道:“快快去来,莫再耽误。”

  湘子当下走到韩夫人房中,见韩夫人盹睡未醒,便向他耳根叫道:“婶娘,婶娘,我是湘子,特来看你。你说在长安住着大厦高堂,享着大俸厚禄,如今长安城在那里?你缘何还不省悟?早早出家,免受折挫。”

  韩夫人惊醒来道:“方才瞌眼睡去,就见湘子立在面前,言三语四来讥诮我,及至着眼看他时,他又不见了,教我怎生是好?”

  有《清江引》为证:

  一更里,汪汪珠泪抛,离别了长安道。回首望家山,路远无消耗。想当初,把好话儿错听了。

  二更里,呼呼怪风起,刮得我肝肠挤。两眼望空瞧,魂灵上纸桥。告苍天,把窦氏儿将就了。

  三更里,梦儿还不醒,见湘子形和影。说我不思量,途中滋味长。这是我,不回头惹祸殃。

  四更里,看苍天尚未晓,忽然见湘子到。规模总一般,衣服都破了。一声声埋怨我,回头不早。

  五更里,见湘子来救咱,他说话全不哑。醒来不见他,拍手空嗟呀。只怨崔群,不辨真和假。

  五更已过,天色渐明,芦英上前问道:“婆婆,为恁事絮絮叨叨,一夜不睡?”

  韩夫人道:“我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空地,没亲何租屋栖身,已是不胜苦楚。谁知瞌得眼去,湘子就立在面前说长道短,我开眼看时,端然不见他面,故此一夜不曾得睡。”

  芦英道:“事到头来不自由,树欲止时风不休,婆婆只索耐烦,不要苦苦心焦,有伤贵体。”

  韩夫人道:“我也晓得焦烦无益,争奈和针吞却线,刺人肠肚挂人心。”

  韩清道:“母亲、嫂嫂,凡事须从长计较,古语说:‘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又云:‘借别人的老婆,拿不牢,熩不热。’我们如今借住在这里,终久不是个了结,还须另图一个安身去处,才好做些生理,以过日子。若只这般混账,一日一日难过了。岂不闻:

  家有一千两,日用银二钱,若还无出息,不过十三年。”

  韩夫人道:“随你主意,我们有恁么大见识。”

  韩清道:“依孩儿愚见,且去那沙滩上搭起几间竹篱茅舍,将就栖身,也强如住别人的房屋,日夜忧出那租钱。”

  韩夫人道:“这也说得是。”

  韩清便计较去发木头,买砖瓦,搭起一座厂屋,择日兴工,不在话下。这正是:

  一家星散实堪伤,骨肉相抛各断肠。

  信是不堪回首处,思乡难望白云乡。

  毕竟不知后来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复制

《第二回》

林外 〔宋代〕

  遵师言投生择地 游冥府奉命提魂

  虚无子自领师命,二次神游空中,选视积善之家,以为投生计。殊意神飞天外,俯察尘寰,散处居民。虽绣错星罗,类皆黑雾漫空,毫无祥光发现。暗自思曰:“此方不谷,非吾投生之地。”云头播转,向西而行。西地紫雾蒙臧,结成一片,周详审视,究难分善者之所居。将袖拂之,倏起一阵微风,吹紫雾为七段,一段投西之北,三段投西之东,再三段旋绕空中无有定所。虚无子曰:“紫雾凝结,其地必臧。但不能室辨芝兰,安可轻将吾神堕入凡胎?”于是按下云头,坠于雪炼山岭。

  云头刚坠,当方见而迎曰:“仙子其神游相外,览山水之奇乎?”虚无子曰:“非也。前日道祖身登八卦台,伤大道之不明,特聚仙真临台嘱咐,选一道根深蕴者托化入世,一则阐明大道,除却旁敷;一则锻炼仙根,登诸上品。有紫霞真人者,道祖长弟,即吾师也,奉命归来,高竖聚仙旗于绣云洞外。俄而旗尖飘举,霞生五色,金铃响彻,云集众仙。师道其由,尽皆哑然不答。久之,呼吾至座,嘱以投世之言。吾恐其任难胜,力辞弗许。紫霞曰:‘师观弟子中,惟尔道根深厚,阐道一事,轮次在尔。尔不应诺,必遭天谴。’吾祈师宽时日,四境游神。细察红尘,皆陷仙之窟。今限已满,应合投生。先睹乎东,黑雾迷天;转西而行,紫雾遥结,知西之胜于东也多矣。但紫雾入目,虽知是地为善地,究不知尤善者为谁。尔司当方,应识此境居民谁为善,谁为尤善,一一指陈,俾吾有地投生。他日阐明大道,尔功不小。”当方曰:“仙子所言,吾何敢轻。以吾管辖计之,共一万零三百六十八户。册中善恶注明无紊,敬呈仙子,随所择而投焉。”言已,将册呈上。

  虚无子详细披阅,其中八德有缺四五者,有缺三四与二三者。合册观毕,绝无有八德俱全之人。因拭泪言曰:“世人多矣,求一全善者而不得,将何以复吾师命哉?”当方曰:“八德中能全一二,即是善人矣,奚必求全若是?”虚无子曰:“仙子投生,不过暂为锻炼,终亦必成上品。既成上品,九玄七祖,皆可超升,八德不全,何敢当此?”当方曰:“如是,则小神所辖,无可以当仙子亲矣。”虚无子曰:“西之北其善如何?”当方曰:“是宜询诸北地当方焉。”

  虚无子将神一展,向北而去,驻于黄鹤溪边。见一女娘沿溪直下,身怀六甲,面带愁容,头上祥光时时出现。虚无子欲询其详,奈神人相隔,不能与语。口诀吟动,当方拜而迎曰:“仙子呼小神何遣?”虚无子曰:“特呼尔来询此妇为何人,与其人之行为若何耳?”当方曰:“母家耿氏,所配者常老次子。于归三载,常子病亡,此妇誓守节操,心如铁石,兼之翁姑性躁,每加呵斥,毫无怨恨。姑今疾矣,几次弥留,割股者再,有是节孝,神钦鬼敬。不知仙子何意于此妇而询之?”虚无子当将投生事诉厥由来。当方曰:“如仙子言,此妇功行可为母否?”虚无子曰:“可则可耳,但吾之生也,宜择吉日。何日大吉,尔其为吾卜之。”当方曰:“是月廿三,乃天恩主照,投生此日,吉莫大焉。”虚无子曰:“如是,廿三日尔来导吾常宅投生,毋误此大事也可。”当方唯唯。

  言谈及此,东角上金光一缕,闪闪而来。虚无子以为师遣神祗促彼投生,近而视之,虚心子也。谓虚无子曰:“兄领师命托化凡尘,今尚濡滞在兹,其命不几有负?”虚无子曰:“师命何承负。所以不即投生者,以善人之室骤未能得,今始得之也。”虚心子曰:“谁氏?”虚无子曰:“即溪右常老之次媳耳。”虚心子曰:“卜吉何日?”虚无子曰:“是月廿三,无可待矣。”虚心子曰:“兄此一行,功满登天,不生不灭,吾辈庸庸碌碌,不知何日乃能及兄。”虚无子曰:“兄道甚高,即不锻炼,亦是上品。”虚心子未及回言,虚无子已神飞天际,归得洞府。众友问其投生有地,皆煮黄粱以为贺。

  无何,廿三已至,虚无子拜辞紫霞、众友,直投常宅。未见当方,口诀一吟,当方由常宅出。虚无子曰:“命尔导吾,尔其忘耶?”当方曰:“吾候久矣。仙子不至,恐其别有所投。转瞬间一道祥光落于宅内,小神惊而入视,而牀头呱呱,已产子焉。”虚无子曰:“此何鬼妖,窃吾投生之所?”袖中默会,知是虚心子,跌足言曰:“吾今而知言宜谨也。”当方慰之曰:“别岂无善地乎?”虚无子无可如何,只得神立云头,又往异地而择之。

  向南四望,遥观南面黑雾内白光突起,挺立千寻。神坠其间,乃一带柳林,林外翠竹青松,交相掩映;转从东去,红垣在目,耳闻垣内书声隐隐。当诵口诀,当方见而跪迎曰:“仙子何来?”虚无子曰:“吾见此宅白光挺立,不识宅中有何善人,特呼尔而一询耳。”当方曰:“是宅李翁所住。翁世代孝友,故有此光。”虚无子曰:“翁有子乎?”当方曰:“只一子,名荣庆,年始十六,已服青衿,今三旬矣,因科名未就,尚日日吟哦。仙子所闻书声者,即其人也。”虚无子曰:“荣庆有几子耶?”当方曰:“弄瓦者一,弄璋尚有待之。”虚无子喜曰:“吾欲入世投生,此宅正合吾意。”当方曰:“论翁富豪,可甲一郡;论翁孝友,可以动天。仙子如欲投生,则荣庆之妻已负孕十月矣。”虚无子曰:“果尔,吾筮吉临尘,尔可为吾先导。”当方诺,虚无子遂隐神光于宅内,候其时至而蒂落焉。

  韶光易逝,诞期已临。无垢子忽然而至曰:“吾奉师命来与尔言。尔入胎降地时,须将‘尘根易坠、仙体难还’八字,常记于心,切不可稍去诸怀以自误也。”言已,乘云而去。虚无子谓当方曰:“投生是其时乎?”当方曰:“是其时矣。”虚无子即赴母怀,霎时坠地。

  丫辈见产麟儿,喜报李翁,翁命仆妇温水洗洁。洗左能以左臂就洗,右亦能以右臂将,仆妇笑曰:“始出母怀,似知人事,此子后日的是非凡。”及母以乳哺之,不食,再哺,再不食。母惊曰:“儿有疾耶?何乳之不食也?”其子答曰:“儿无疾,只畏将师父‘尘根易坠、仙体难还’八字忘却,故口常诵而忘饥耳。”其母骇而他适。家人惊询,母以乳子能言告,自此畏近其子矣。李翁闻之异,于门外询曰:“汝妖乎?鬼乎?可为吾告之。”其子曰:“吾非妖鬼,乃仙也。”翁曰:“仙子何入凡胎?”其子曰:“为阐道计,不得不然。腹饥矣,母可以胡麻饲我。”李翁骇,家人亦骇。仆妇曰:“此必怪也,不除终为家害。”丫环曰:“相公望嗣多年,如其死之,安知复能产子否也。”仆妇曰:“乳子能言,千古罕有,留之,始而以言骇人,终而以口噬人矣,吾辈安能逃乎?”丫环曰:“此必世之多言而辩者,初来投生,尚禁不惯嘴儿,不如留以长成,为吾乡作一说客。”仆妇曰:“乳子即能嚼舌,待长成时必颠倒此方是非。且请之翁,看将若何?”翁曰:“诛之。”仆妇闻言,撩袖之室。乳子曰:“尔色怒甚,意欲何为?”仆妇曰:“诛怪耳。”乳子曰:“尔乃真怪,不自诛己,反欲诛吾耶?”仆妇曰:“吾怪安在?”乳子曰:“绝人血食,毒如蛇蝎,非怪而何?”仆妇忿然,以手紧逼其喉,乳子气无所伸而命绝。

  魂离躯壳,暗自恨曰:“不生尔室,别岂无可投之家乎?”遂离李宅,向前徐行。

  约行十里,见数童子游戏松下。虚无子亦坐于是,谓童子曰:“尔辈在此何干?”童子曰:“游戏耳。”虚无子曰:“手执花幡,又将何用?”童子曰:“引魂耳。”虚无子曰:“职司引魂,吾问尔阴曹究何光景?”童子曰:“阴曹地面,宽阔无际,随所之而皆有胜境焉。”虚无子曰:“吾与尔辈偕行可乎?”童子曰:“有胡不可,但不知尔属何界人物?”虚无子曰:“平常者流,何足挂齿。”童子曰:“如是随吾行之。”路过火风山下,遥见猛火飞逐行人。虚无子骇然曰:“是火也,胡为乎向人而逐乎?”童子曰:“火由地生,盖自天派,司火神将,管束严谨,火亦不敢肆焉。其向人而逐者,是人在世必忤逆父母,不顾庭帏之养,没入此间,猛火无故飞腾,毁滥身躯,以昭逆报也。”虚无子立视良久,童子催促前进。

  行至宽广之地,见一犊高大异常,凡遇来人,触之以角,触碎而食,喉似雷鸣。虚无子曰:“犊厉如是,其殆世之称犟犊而不通人事者欤?”童子曰:“君言过矣。”虚无子曰:“以吾思之,世之一理不知,横逆加人,而自号为豪杰者,比于是犊,殆有甚焉。”童子曰:“是犊也,阴曹特设以报食犊脯、杀犊躯者,世岂有是犊哉?”虚无子曰:“尔之言犊,吾已知矣。而左旁犬子盈千累万,遇人而嚼者,其亦世之守财犬以及腾口食人者所化欤?”童子曰:“否。是犬也。天地生之以报击犬而食犬者也。”虚无子曰:“前之暗无天日、黑雾弥漫者,即世所谓枉死城耶?”童子曰:“然。”上之腾腾紫气、音乐嗷嘈者,又何所哉?”童子曰:“升仙国耳。”虚无子曰:“升仙国中何荣若此?”童子曰:“人生斯世,能敦伦纪,见善即行,纵不能拔宅飞升,亦必名列仙班,以彰为善之报。”虚无子曰:“升仙之说,其在是矣。前山古洞中龟行如蚁,是物也,何如是之多乎?”童子曰:“是洞由转轮车内而出,龟也,其实皆人所化耳。”虚无子曰:“人胡以化龟耶?”童子曰:“世之毁人器具而匿其形者化之,交友不信、遇患难而缩首者化之,不顾廉耻、一味纵淫荐枕、咏及新台者化之。”虚无子曰:“北面矮室内剖人腹而抽其肠者,何哉?”童子曰:“世之使诈怀里而害人性命者,剖之也。”虚无子曰:“山麓牛马成群,又来何自?”童子曰:“此则世之痞骗钱银而离人妻子、间人骨肉者所化焉。”虚无子尚欲问询,童子曰:“阴曹之事,一言难尽,一时难窥。尔欲何之,吾将归矣。”撒手而去。

  虚无子途程不识,左走右奔,适被铜头鬼王见之,知为仙子临凡,真性迷却。窃自喜曰:“吾专司七百里野鬼,难以统摄,不如收此人于麾下,伏彼珊珊仙骨镇压鬼魂,俟到时有可乘,好统吾部属投生,以为世扰。”计议已决,化一少年男子,约与偕行。虚无子正畏迷逃难返,当即随归鬼窟。投生阐道之命,自此已忘。

  紫霞真人默会得知,遂书法旨,命净尘子身入冥府,提返真魂。净尘子得命前来,直向鬼王索龋鬼王曰:“吾奉玉旨管辖鬼魂,政务甚烦,何时得遇上界仙子?”净尘子曰:“尔言未遇,胡鬼窟中一缕祥光,直射窟外?”鬼王曰:“祥光发现,即仙子哉?鬼中能存善念,又岂无祥光乎?”净尘子见其言语支吾,将麈一挥,鬼王连跌二次,忙将阴风驾动,与净尘子斗于天半。酣战良久,鬼王力不能敌,取出触仙铜锤,向空抛之。净尘子败回洞府,禀之紫霞。紫霞乘五色祥云,直逐鬼王。鬼王不服,复与相斗。紫霞怒,抛下紫霞瓶,吞鬼王于瓶内。鬼王于内一变,化蝇而逃。紫霞口吐金光,照耀大千世界。

  鬼王知难逃遁,手捧玉旨,竟到凌霄,奏紫霞恃仙欺鬼。紫霞随至,俯伏金阶,将阐道源流暨鬼王隐匿虚无子之情,一一奏之。上皇斥责鬼王不应匿阐道仙真,打入阴幽受罪,敕将虚无子真魂提出,以便临凡。紫霞得旨,金光下照鬼窟,群鬼护送虚无子而来焉。

  虚无子见紫霞真人,似曾相识,而又忘之者。紫霞拍其额而呼曰:“尘根易坠今何坠,仙体难还务要还。”虚无子闻此二语,恍然悟曰:“尔吾师耶?吾何护世而犹在此耶?”紫霞详言所以,且曰:“生限已违一次,尔宜急急投世,毋得再误焉。”虚无子曰:“红尘甫入,首迷之厉如斯;若久在人间,其迷我者更不知何如也。吾不愿入世矣。”紫霞曰:“前诺后悔,有是理哉?”用袖挥之,虚无子神飘天外,倚云而泣曰:“仙降红尘,欲得一生,而艰难若是,岂吾非仔肩大道者,而乃有此挫折也。”正悲泣间,赤雾真人穿云而至,笑谓虚无子曰:“尔尚在仙界耶?”虚无子立道其由。赤雾曰:“乳子能言,人多为怪,见怪思毙,常情乃尔。如再投世,须谨言焉。”虚无子曰:“善家难得,今古同慨,又将谁投?”赤雾曰:“自孩躯丧后,吾命仙童纳丹口中,俟尔二次神附其体,奚必另择他所乎?言讫,即导虚无子直投孩墓。

  荣庆妻自知子嗣艰难,日守孩墓,泣曰:“为娘艰于得嗣,儿即早言,亦愿抚之。此皆仆妇毙儿,悔何及乎?”倚墓而泣,已历半月。是夜更深,赤雾呼雷劈开孩墓,暴其躯于荒野,遣群鹤展翅覆之。次日,荣庆妻率丫环数人,又临墓所献果品之属。刚至其地,群鹤飞鸣,乳孩呱呱。丫环惊而近视曰:“公子生矣。”荣庆妻喜出望外,急抱归去。李翁恐为家害,令居异地。候至数日,无异常孩,始命归来,同居一室,竟至七八载未尝出一语焉。李翁以为哑也,更其名曰三缄。三缄乐观书史,日夜不倦。翁惜其哑不能言,为之广积阴功,以祈神佑。

  祈祷甚久,毫无应验,已置诸度外矣。

  是岁,李翁七秩虚度,遍辞宾客,以酒燕之费为寒衣之施。衣始施余,门外来一老道,鸣木鱼唱偈。李翁迓入,食以斋供。

  食已,询及龙孙,翁以哑不能言为终身恨。老道曰:“是何足忧?今夜命彼同吾一室,明晨即能言矣。”李翁如命。老道于人静候,私谓三缄曰:“尔何不言?”三缄曰:“言恐必死。”老道曰:“向之言太早耳,今其时矣。”李翁闻之,悉入室,喜曰:“孙能言耶?”遂命家人厚备礼仪以谢老道。老道曰:“谢吾不受。他年如许尔孙与吾结冰水之缘,其愿足矣。”言罢,飘然而去。

  李翁于是命子荣庆聘请名士,以训三缄。

复制

《第十九回》

林外 〔宋代〕

  集诸仙洞中议道 化田翁郭外谈玄

  是时,灵宅子查得三缄久绝求道心念,依山傍水,选地而居,株守庭帏,事亲与耕田共乐。因发叹曰:“枉劳群仙议及,虚无临凡脱化数年之久,前幽关,后命门,上黄庭,下关元,一毫不解,安望玉池之水灌及灵根哉!紫霞当日不命根深蒂固者肩此巨任,而偏选及虚无子,计殊左矣。倘久任其悠游道外,一旦为财色所迷,不惟阐道难期,而且坏道弗少。吾不预为整顿,有负道祖一片慈仁。”遂命守洞童儿约集诸仙,再议问道之士。童儿领命,四处洞府拜请仙真。

  一时虎啸龙吟,鸾飞凤舞,同集灵宅子洞内,列坐其间。

  中有丹法子、法海子、金胎子、子丹子、神室子、阳神子以及至等子、至空子,同声问曰:“灵宅真人命得童儿来洞相邀,或论道于三关,或讲玄中昆仑,吾等愿领略之。”灵宅子曰:“明性教人,灵通在汞之窍,诸真深造,过于吾者多矣,何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吾之约集诸真来吾敝洞者,特为大道计耳。”子丹子曰:“所计为何?”灵宅子曰:“前岁王母见世之求道者不知前降后升,乃自然坦道,尽以左上右下,正轨不遵,始请道祖阐明,归于画一。道祖传命群真,确议阐道之仙,共推紫霞。紫霞选及门人虚无子脱胎入世,引诱学道者以从正轨,灭却邪宗。忆自虚无临凡廿余载矣,犹然一团顽石,毫道未知,而今株守在家,访道之心已灭。吾欲另遣各家弟子化身阐发,俾道速明,不识诸真以为可否?”阳神子曰:“倘另遣弟子,仍似虚无弃道不求,又将何说?”至空子曰:“尘世陷人,深有万丈,以虚无子仙根孔固尚且如此,而尔我之门人可知矣。不如请及紫霞,同催阐道,彼必有法以督三缄之为愈焉。”丹法子暨诸真曰:“至空子之计甚妙。”即命童儿驾动飞车,往请紫霞。

  紫霞闻诸真相招,知为阐道之说,遂驾祥光来灵宅子洞府。

  诸真迓入坐定,至清子曰:“曩者真人领旨,独任阐道之劳,遣得虚无换骨临尘,已廿有余岁,道中底蕴,大约精习,可以引人入胜,能灭旁迕之门矣。”紫霞曰:“自领旨后,聚仙台前众真议及虚无,各以此子仙根深厚,临凡入道不难。孰知以至深至厚之根,偏易陷于名利。弟子使彼受辱匈奴,今虽名利淡然,而求道无心,恨不能化及一时,缓缓俾伊父母辞尘,然后引入道门,谅自易耳。”至空子曰:“此任匪轻,宜急教尔门徒食彼胎津,以得道妙,使之阐于人世,方不负道祖雅意与众真推尊。”紫霞曰:“谨领雅教。俟三缄脚跟立定,弟使一虚无圈子固彼灵根,自然蕴结胎婴,借外功以为阐道计。无如事在缓而不在急,未可以一蹴而企也。”诸真曰:“紫霞之言固是,总宜放诸胸次,不可以度外置之。”言已,纷纷散去。

  紫霞知是灵宅子举此一番异议,因谓之曰:“吾弟子即尔弟子,尔亦宜代为设策,引以入道,奚以袖手坐观成败乎?”灵宅子曰:“尔弟子之教之自尔,应是道高根固,不染泥涂。吾辈何人,敢训尔之佳弟?”紫霞曰:“尔不敢教,何起异议以约诸真?推尔之心,既约诸真,谅必欲夺阐道之任。吾即复道祖命,将虚无子撤回,让尔又遣门人脱胎尘世。”灵宅子曰:“此心吾固有之,奈诸真不从,同奏道祖耳。”紫霞曰:“何必群真,尔我亦可。”即携其手,竟投八境宫中。群仙得知,相阻云头,解劝而罢。紫霞归洞,暗思灵宅子有此异议,又是一坏道之根也,咨嗟太息者久之。

  却说灵宅子心病既被紫霞指出,复见诸真己议弗从,静坐洞中,闷闷不乐。适有门徒总真童子外出归来,询及灵宅子曰:“吾师今日相约群真,若何计议?”灵宅子曰:“诸真不从吾言,反受紫霞一番斥责。”总真童子曰:“前有虚心子,不服虚无子肩此大任,故脱生七窍以坏道门。师欲仇复紫霞,不若迷弄此人而教以坏道之策。”灵宅子曰:“尔言甚合吾意,但不知七窍此刻作何事故?”总真童子曰:“吾愿四处访之。”灵宅子曰:“尔如访得,急回洞府告吾,吾自有以教七窍焉。”总真童子遂站上云头,欣然而去。

  七窍自九柏庄归后,负疾已愈,又别萱庭,由东而西,以访良友。征途内凡遇名山古剎,必盘桓玩赏,或一二日、三五日不等。时当二月下旬,禁火之天,家家拜扫。七窍得此春气和暖,策马缓行,不觉午烟炊余,日影西逝。正觅息肩之所,前行六七里,瞥见丛林高耸,境界不同。询之老农曰:“前面丛林,剎耶,观耶?”老农曰:“观也。”七窍曰:“何名?”老农曰:“是观名‘心神’,观内之门有三:首重门曰关元,次重门曰中极,三重门曰会阴。三重能到,内有池为中池,有厅为神厅。厅极洁净,原无渣滓,外人不准入之。”七窍曰:“是观有此佳境,可以游览数朝矣。”老农曰:“不特此也,中一老道号子精子,能养神火,能积坎水,以受精符,不比凡胎。

  如入是观而得晤,可以延龄益寿,长生为老焉。”七窍曰:“此道寿算几何?”老农曰:“自有天地,此道已在,乌得计其寿算哉!”七窍闻老农言,急欲入观以觇其异,于是加鞭策马,竟奔丛林。

  刚到山麓,钟声一杵,直与天外红霞而并落。七窍入于耳而醒于心,曰:“声从空处来,仍从空处散;释门了空空,道由空际炼。是空又非空,欲见不得见;此理究如何,总在心头愿。”其在七窍虽信口歌之,而不知道即寓乎其中也。歌声甫毕,拾级而登,已到观前。门外一坊,上鎸二大金字曰“幽关”。

  过坊回视,坊后又鎸二字曰“命门”。由坊直进,阶级赴上,即是观之首门,额曰“先后分天”。从首门而入,则正观在焉。

  极目视去,两旁窗棂排列,知为左右厢房。七窍来至正观之中,人影渺无,大声呼之。左厢来一老道,黄发儿齿,近而询曰:“子为谁?呼吾何事?”七窍曰:“吾族常氏,贸易归来,迷却途程,兼之天晚难行,欲于此借宿一宵,祈道长容纳。”老道曰:“敝观甚阔,借宿何妨。”言讫,转身入内,捧茗出献。

  茗后,询曰:“行人食乎?”七窍曰:“未也。”老道似已先知,即抬黍出。

  七窍食毕,闲坐厢内,老道陪之。七窍曰:“闻得贵观有长生老道,其信然欤?”老道曰:“吾观本有此道,住于殿后神庐,从不与人轻相晤对。”七窍曰:“敢烦道长先为致意,俾吾一晤,可乎?”老道曰:“此道性情奇古,要晤彼者,自去晤之,但神庐外有门三焉,能入关元门,则中极门难通,能入中极门,则会阴门难进;如三门能入,至于会阴,历神庐不远矣。”七窍曰:“长生老道号子精子乎?”老道扫:“尔何知?”七窍曰:“闻之老农耳。”老道曰:“子精子常谈四语,尔如能解,必辟门以待。”七窍曰:“四语如何?”老道曰:“无中生有有生无,有有无无一笔涂;有若无时无若有,大道传来未有初。”七窍吟咏数十遍,不解所说何事,俯首沉思。

  老道曰:“子能解乎?”七窍曰:“不能。”老道曰:“如不能解,休望晤彼也。夜深矣,子受况瘁之劳,可就寝矣。”遂持红炬,导入密室,牀榻帐被,极其洁净。老道将炬置于案上,飘然竟出。七窍亦倒榻而眠。

  至晨钟初撞,七窍方醒,老道捧水净面,旋又呼餐。七窍曰:“道长无徒乎?”何炊烟自任,如斯之劳也。”老道曰:“而今年幼子弟,惯于逸乐,不惯劳苦。吾前陆续招徒,已至四五之多,不惟不耐苦劳,兼厌道家淡泊,曾不几载,又易道服为俗服焉。所以吾至老境,尚属一人。”七窍曰:“观中尚清闲自在,有何劳苦耶?”老道曰:“子毋言清闲二字。凡学道人入此观内,采薪汲水,皆要一身任之。”七窍曰:“吾欲在观消闲数日,目睹道长劳劳碌碌,心实不安。”老道曰:“欲在观游玩,只管任意。如言吾劳,尔不来兹,亦犹是也。”七窍自此在观久住。紫霞已知总真童子奉灵宅子命,欲传七窍坏道之方,遂化一田舍老翁以俟七窍,如其在观必有游及村郭之时。

  一日,七窍独入观后丛林,意欲偷窥三门以及神庐等处。

  殊极目观望,野雾蒙蒙,神庐在若隐若现间,不能明视。望之已久,转过观左,林外现出万顷良田,鸡犬桑麻,俨然农家风景。于是且行且止,竟来村郭。但见星罗棋布,居民散处,不断炊烟。七窍暗自思曰:“田家有至乐,胜过游人多矣。而且陌头高处,风摇嫩柳,笑带山花,小埠平原,草绿如缛,牧子横骑牛背,吹笛声声,更足令人赏玩不置。”七窍信步刚到陌头,忽一田翁撰杖而来,见七窍散步郊原,田翁伫立凝视。七窍游行已倦,正属无聊,思欲与之闲谈世故,遂上前而揖曰:“老翁万福。”田翁亦拱手,询曰:“相公何来?”七窍曰:“闲游至此。”田翁曰:“年尚轻轻,好此闲游,必不恋红尘富贵而心慕大道者,可敬可敬。”七窍曰:“论道则一无所知,不过淡于名利,探访良友,以定趋向耳。”田翁曰:“聆先生言,果非庸流。但尔此行栖身何地?”

  七窍曰:“现于心神观暂止征车。”田翁曰:“是观仙子常游,非凡境也。”七窍曰:“吾初来时,询及老农,言有子精子已成仙品,吾欲见之,祈指前程,而观中老道又言难于晤面,故迟迟未去,以冀相见有期。奈此观中不堪寂寞,是以今日散步村郊看看风俗如何。兹一极目,真所谓风淳俗美,仁厚之乡也。”田翁曰:“地俗粗鄙,见笑高人。然君既临敝村,吾之茅舍历此不远,如弗嫌尘垢污体,山肴薄卤,可以言欢。”七窍曰:“翁如见容,贵舍仙居,正欲登堂一拜。”田翁曰:“既尔慨然愿入吾门,吾当设筵以待。”遂携杖前导,由村转郭,行约里许,数椽茅屋已在即焉。田翁导入,厚设筵席,款待殷懃,杯酒之间,语语相洽。

  席将终矣,田翁曰:“吾与相公一面初交,谈论如故。尝见红尘世界,贪名好利,作出无算奸谋,即得名利如心,转眼消化。诚弗若修身炼道,超凡入圣,不生不灭,快乐无穷也。惜吾老矣,此志不能遂耳。”七窍曰:“大道之说,耳闻熟矣,究不知径从何入?”田翁曰:“吾于大道稍识一二,今日得遇知音,不妨侃侃而谈。以相公天授之聪,如或解得,由兹上达,亦未可知。”七窍曰:“翁试言之。”田翁曰:“清心养气入虚无,精固神凝在本初;有若无时无若有,第一功夫在此乎。”七窍曰:“第一功夫者,必走入门要诀,而第二步又如之何?”田翁曰:“气聚神凝子精固,灵根坚稳防异误;除得旁迕入幽关,其中方步逐相逐。”七窍曰:“翁之谈玄,奥妙深微,恐难得径而入也。”田翁曰:“心如在道,道即在心;心不炼道,道若海深。如得一径,循序以登;顺天之气,随地而行;久久自熟,能结胎婴。”七窍曰:“翁非道中人,能知道中妙;既知道中妙,即属道中人。敢求略指法门,俾吾得以修持。倘有寸进之功,翁赐不少。”田翁曰:“尔其欲得正轨乎?欲得旁迕乎?”七窍曰:“旁迕何用,须得正轨,方遂吾怀。”田翁曰:“尔也切欲求吾指示,吾虽不才,敢吝所知?但以相公气色而论,不久即有旁迕坏尔正轨也,尔宜防之。”七窍曰:“任彼旁迕相引,吾心不入,彼又其奈我何?”田翁曰:“旁迕之道在道内者,尔或知得,在道外者,尔又乌乎知之?”七窍曰:“如事属道外,更难以诱吾矣。”田翁曰:“道中引人人不入,道外迷人易入骨;莫说名场利薮空,其中常把仙子误。此四语相公谨记勿忘。”七窍唯唯。

  田翁曰:“日将西坠,子欲归观,是其时矣。”七窍遂辞,向观而去。暗思田翁言语,知为不凡,欲转而再叩之,惜乎日之夕矣,忙忙促促,竟入观中。

  老道见彼归来,进以酒食。七窍曰:“今日得遇田翁,深谢厚意,已醉饱矣。”遂入净室,解衣就寝。魂离躯壳,似乎尚在村郊,意欲复入田翁之家,奈路径宛然,而茅屋不见。正盘桓陌上,恍闻田翁吁饭声声,寻声而至,极目审视,果田翁也。遥而呼之,田翁伫立待之。七窍趋近身旁,田翁携手,附耳言曰:“假冒三缄休识认,教入名场遂乃心;尔是道门仙子骨,休去坠落陷人坑。”言罢,掌推七窍,倒地而醒,忙然起榻,细细思忖,不解其故,仍复卧之。

复制

《山中二绝 其二》

林外 〔宋代〕

窗前瀑布寒,林外夕阳薄。清风何处来,扑扑松花落。

复制

《题米元晖山水为贾仙院判作》

林外 〔宋代〕

云树苍苍路渺然,紫烟绿雾障晴川。风间理钓沧江上,日莫移舟野水边。

林外有山常近枕,涧前无窦独成眠。生平此愿行将遂,便拟烦君借一廛。

复制

《溧阳公于城西祠祷雨即次展候因遍游斋院中》

林外 〔宋代〕

灵祠抗龙首,崇覆凝丹垩。森壁寒雾姿,严旌振风魄。

柏寝郁疑沈,烟楹转成积。国荣表威虔,年祥寄明职。

诚轨谅斯臻,鸿羊缅犹陟。閒房香林外,一磬通幽迹。

曙鸟散余喧,无人深草色。由来閟宫邃,荃宰劳蠲愊。

中谷已云忧,周原沛应惜。望望西郊远,稍稍重林迮。

凉绪结疏条,亭皋虚霭白。庶几及旋轸,展眺收清涤。

复制

《雨望台》

林外 〔宋代〕

乌伤墓道有无间,兴济桥东众绿繁。林外日斜虹有影,阶前云去石留根。

叶随风转时过树,雨傍山来不入村。更著蓑衣看瀑布,天葩日暮正翻翻。

复制

《山行》

林外 〔宋代〕

水声㶁㶁山中路,林深不知林外雨。转来涧深不可渡,沿流直过前山去。

前山脚下溪路斜,隔江遥见山人家。

复制

《边上行》

林外 〔宋代〕

黑松林外路,风角远嗈嗈。朔气生荒堡,秋尘满病容。

豺掊沙底骨,人上月边烽。休作西行计,西行地渐凶。

复制

《湖口》

林外 〔宋代〕

江湖一都会,宇宙几兴亡。

走马芦林外,买鱼茅舍傍。

南人撑快桨,北客坐危樯。

江水交岷水,东流日夜长。

复制

《次》

林外 〔宋代〕

空山旧径绿苔满,古寺斋盂白薤蒸。暑雨坐中飞漠漠,野泉林外落层层。

从来胜绝皆离俗,未有幽深不属僧。唯爱溪头一寻水,莫闻流浪莫闻澄。

复制

《初夏郊行》

林外 〔宋代〕

羽檄暂稀槐昼永,出郊远眺得神清。

田间野水纵横注,林外娇莺自在鸣。

为羡僧闲逢寺饮,要知民乐绕村行。

逢迎尚有山花在,见识闻香不识名。

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