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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歲開花聞噴雪,何人摘實見垂珠?》

柳宗元 〔唐代〕

手種黃柑二百株,春來新葉遍城隅。

方同楚客憐皇樹,不學荊州利木奴。

幾歲開花聞噴雪,何人摘實見垂珠?

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還堪養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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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歲開花聞噴雪,何人摘實見垂珠? - 賞析

  蘇東坡曾說柳宗元的詩歌「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東坡題跋》卷二),能做到「寄至味於淡泊」(《書黃子思詩集後》)。此詩正是這樣一首好詩。

  詩題點明寫作時間是在貶官柳州時期。詩的內容是抒發種柑樹的感想。開頭用敘事語泛泛寫來:「手種黃柑二百株,春來新葉遍城隅。」首句特別點明「手種」和株數,可見詩人對柑樹的喜愛和重視。次句用「新」字來形容柑葉的嫩綠,用「遍」字來形容柑葉的繁盛,不僅狀物候時態,融和駘蕩,如在目前,而且把詩人逐樹觀賞、遍覽城隅的興致暗暗點出。

  關於自己對柑橘樹懷有如此深情的原因,詩人這樣說:「方同楚客憐皇樹,不學荊州利木奴。」原來他愛柑橘是因為讀「楚客」屈原的《橘頌》引起了雅興,而不是像三國時丹陽太守李衡那樣,想通過種橘來發家致富,給子孫留點財產。(事見《太平御覽》果部三引《襄陽記》)心交古賢,寄情橘樹,悠然自得,不慕榮利,詩人的心地是很淡泊的。然而透過外表的淡泊,正可以窺見詩人內心的波瀾。屈原當年愛橘、憐橘,認為橘樹具有「閉心自慎,終不過失」和「秉德無私」的品質,曾作頌以自勉。今天自己秉德無私,卻遠謫炎荒,此情此心,無人可表。只有這些不會說話的柑橘樹,才是自己的知音。這一聯的對偶用反對而不用正對,把自己複雜的思想感情分別灌注到兩個含意相反的典故中去,既做到形式上的對稱,又做到內容上的婉轉曲達,並能引起內在的對比聯想,讀來令人感到深文蘊蔚,餘味曲包。

  接着,詩人從幼小的柑樹,遠想到它的開花結實:「幾歲開花聞噴雪,何人摘實見垂珠?」「幾歲」、「何人」都上承「憐」字來。「憐」之深,所以望之切。由於柑樹已經成了詩人身邊唯一的知音,所以愈寫他對於柑樹的憐深望切,就愈能表現出他的高情逸致,表現出他在盡力忘懷世情。這一聯用「噴雪」形容柑樹開花,下一個「聞」字,把「噴雪」奇觀與柑橘花飄香一筆寫出,渲染出一種熱鬧的氣氛;用「垂珠」形容累累碩果,展現了一個充滿希望的前景。但這畢竟出於想象。從想象回到現實,熱鬧的氣氛恰恰反襯出眼前的孤寂。他不禁向自己的心靈發問道:這幼小的柑橘樹究竟要過多久才能開花?將來由誰來摘它的果實?言外之意是:難道自己真的要在這裡呆到柑橘開花結果的一天嗎?

  尾聯本可以順勢直道胸臆,抒發感慨,然而詩人仍以平緩的語調故作達觀語:「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還堪養老夫。」字面的意思是說:如果讓我等到柑樹成林的時候,它的果實滋味還能夠供養我這個老人的。但這是託詞,實際上的意思是感傷自己遷謫時日已久,唯恐延續到黃柑成林,自己還能親嘗。清人姚鼐說:「結句自傷遷謫之久,恐見甘之成林也。而託詞反平緩,故佳。」(《唐宋詩舉要》卷五引)

  這首詩的整個語調都是平緩的,而在平緩的語調後面,卻隱藏着詩人一顆不平靜的心。這是形成「外枯中膏,似淡而實美」的藝術風格的重要原因。其妙處,借用歐陽修的話來說,叫做:「初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歐陽文忠公集》卷二)全詩言淡意遠,韻味深厚。

  柳宗元於唐憲宗元和十年(815年)被貶柳州任刺史,至元和十四年(819年)病逝於柳州刺史任上,在柳州一共待了四年。此詩即作於貶官柳州時期。

柳宗元

作者:柳宗元

柳宗元(773年-819年),字子厚,唐代河東(今山西運城)人,傑出詩人、哲學家、儒學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作品有《永州八記》等六百多篇文章,經後人輯為三十卷,名為《柳河東集》。因為他是河東人,人稱柳河東,又因終於柳州刺史任上,又稱柳柳州。柳宗元與韓愈同為中唐古文運動的領導人物,並稱「韓柳」。在中國文化史上,其詩、文成就均極為傑出,可謂一時難分軒輊。 

柳宗元其它诗文

《唐鐃歌鼓吹曲》

柳宗元 〔唐代〕

負罪臣宗元言:臣幸以罪居永州,受食府廩,竊活性命,得視息,無治事,時恐懼;小閒,又盜取古書文句,聊以自娛。

伏惟漢、魏以來,代有鐃歌鼓吹詞,唯唐獨無有。

臣為郎時,以太常聯禮部,嘗聞鼓吹署有戎樂,詞獨不列。

今又考漢曲十二篇,魏曲十四篇,晉曲十六篇,漢歌詞不明紀功德,魏晉歌功德具。

今臣竊取魏晉義,用漢篇數,為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

紀高祖、太宗功能之神奇,因以知取天下之勤勞,命將用師之艱難。

每有戎事,治兵振旅,幸歌臣詞以為容。

且得大戒,宜敬而不害。

臣淪棄即死,言與不言,其罪等耳。

猶冀能言,有益國事,不敢效怨懟默已,謹冒死上。

晉陽武晉陽武,奪義威。

煬之渝,德焉歸?氓畢屠,綏者誰?皇烈烈,專天機。

號以仁,揚其旗。

日之升,九土晞。

斥田圻,流洪輝。

有其二,翼余隋。

斮梟鷔,連熊螭。

枯以肉,勍者羸。

后土盪,玄穹彌。

合之育,莽然施。

惟德輔,慶無期。

獸之窮獸之窮,奔大麓。

天厚黃德,狙獷服。

甲之櫜弓,弭矢箙。

皇旅靖,敵逾蹙。

自亡其徒,匪予戮。

屈贇猛,虔慄慄。

縻以尺組,啖以秩。

黎之陽,土茫茫。

富兵戎,盈倉箱。

乏者德,莫能享。

驅豺兕,授我疆。

戰武牢戰武牢,動河朔。

逆之助,圖掎角。

怒鷇麛,抗喬嶽。

翹萌牙,傲霜雹。

王謀內定,申掌握。

鋪施芟夷,二主縛。

憚華戎,廓封略。

命之瞢,卑以斫。

歸有德,唯先覺。

涇水黃涇水黃,隴野茫。

負太白,騰天狼。

有鳥鷙立,羽翼張。

鈎喙決前,鉅趯傍;怒飛飢嘯,翾不可當。

老雄死,子復良。

巢岐飲渭,肆翱翔。

頓地紘,提天綱。

列缺掉幟,招搖耀鋩。

鬼神來助,夢嘉祥。

腦塗原野,魂飛揚。

星辰復,恢一方。

奔鯨沛奔鯨沛,盪海垠。

吐霓翳日,腥浮雲。

帝怒下顧,哀墊昏。

授以神柄,推元臣。

手援天矛,截修鱗。

披攘蒙霿,開海門。

地平水靜,浮天垠。

羲和顯耀,乘清氛。

赫炎溥暢,融大鈞。

苞枿苞枿薱矣,惟根之蟠。

彌巴蔽荊,負南極以安。

曰我舊梁氏,輯綏艱難。

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

聖人作,神武用,有臣勇智,奮不以眾。

投跡死地,謀猷縱。

化敵為家,慮則中。

浩浩海裔,不威而同。

系縲降王,定厥功。

澶漫萬里,宣唐風。

蠻夷九譯,咸來從。

凱旋金奏,象形容。

震赫萬國,罔不龔。

河右平河右澶漫,頑為之魁。

王師如雷震,崑崙以頹。

上聾下聰,驁不可回。

助仇抗有德,惟人之災。

乃潰乃奮,執縛歸厥命。

萬室蒙其仁,一夫則病。

濡以鴻澤,皇之聖。

威畏德懷,功以定。

順之於理,物咸遂厥性。

鐵山碎鐵山碎,大漠舒。

二虜勁,連穹廬。

背北海,專坤隅。

歲來侵邊,或傅於都。

天子命元帥,奮其雄圖。

破定襄,降魁渠。

窮竟窟宅,斥余吾。

百蠻破膽,邊氓蘇。

威武燀耀,明鬼區。

利澤彌萬祀,功不可逾。

官臣拜手,惟帝之謨。

靖本邦本邦伊晉,惟時不靖。

根柢之搖,枯葉攸病。

守臣不任,勩於神聖。

惟鉞之興,翦焉則定。

洪惟我理,式和以敬。

群頑既夷,庶績咸正。

皇謨載大,惟人之慶。

吐谷渾吐谷渾盛強,背西海以夸。

歲侵擾我疆,退匿險且遐。

帝謂神武師,往征靖皇家。

烈烈旆其旗,熊虎雜龍蛇。

王旅千萬人,銜枚默無嘩。

束刃逾山徼,張翼縱漠沙。

一舉刈膻腥,屍骸積如麻。

除惡務本根,況敢遺萌芽。

洋洋西海水,威命窮天涯。

系虜來王都,犒樂窮休嘉。

登高望還師,竟野如春華。

行者靡不歸,親戚讙要遮。

凱旋獻清廟,萬國思無邪。

高昌麴氏雄西北,別絕臣外區。

既恃遠且險,縱傲不我虞。

烈烈王者師,熊螭以為徒。

龍旂翻海浪,馹騎馳坤隅。

賁育搏嬰兒,一掃不復餘。

平沙際天極,但見黃雲驅。

臣靖執長纓,智勇伏囚拘。

文皇南面坐,夷狄千群趨。

咸稱天子神,往古不得俱。

獻號天可汗,以覆我國都。

兵戎不交害,各保性與軀。

東蠻東蠻有謝氏,冠帶理海中。

已言我異世,雖聖莫能通。

王卒如飛翰,鵬鶱駭群龍。

轟然自天墜,乃信神武功。

系虜君臣人,累累來自東。

無思不服從,唐業如山崇。

百辟拜稽首,咸願圖形容。

如周王會書,永永傳無窮。

睢盱萬狀乖,咿嗢九譯重。

廣輪撫四海,浩浩知皇風。

歌詩鐃鼓間,以壯我元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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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屈原文》

柳宗元 〔唐代〕

後先生蓋千祀兮,余再逐而浮湘。

求先生之汨羅兮,攬蘅若以薦芳。

願荒忽之顧懷兮,冀陳辭而有光。

先生之不從世兮,惟道是就。

支離搶攘兮,遭世孔疚。

華蟲薦壤兮,進御羔袖。

牝雞咿嗄兮,孤雄束咮?哇咬環觀兮,蒙耳大呂。

堇喙以為羞兮,焚棄稷黍。

犴獄之不知避兮,宮庭之不處。

陷塗藉穢兮,榮若繡黼。

榱折火烈兮。

娛娛笑舞。

讒巧之嘵嘵兮,惑以為咸池。

便媚鞠恧兮,美逾西施。

謂謨言之怪誕兮,反置瑱而遠違。

匿重痼以諱避兮,進俞、緩之不可為。

何先生之凜凜兮,厲針石而從之?但仲尼之去魯兮,曰吾行之遲遲。

柳下惠之直道兮,又焉往而可施!今夫世之議夫子兮,曰胡隱忍而懷斯?惟達人之卓軌兮,固僻陋之所疑。

委故都以從利兮,吾知先生之不忍;立而視其覆墜兮,又非先生之所志。

窮與達固不渝兮,夫惟服道以守義。

矧先生之悃愊兮,蹈大故而不貳。

沉璜瘞佩兮,孰幽而不光?荃蕙蔽兮,胡久而不芳?先生之貌不可得兮,猶仿佛其文章。

托遺編而嘆喟兮,渙余涕之盈眶。

呵星辰而驅詭怪兮,夫孰救於崩亡?何揮霍夫雷電兮,苟為是之荒茫。

耀姱辭之?曭朗兮,世果以是之為狂。

哀余衷之坎坎兮,獨蘊憤而增傷。

諒先生之不言兮,後之人又何望。

忠誠之既內激兮,抑銜忍而不長。

羋為屈之幾何兮,胡獨焚其中腸。

吾哀今之為仕兮,庸有慮時之否臧。

食君之祿畏不厚兮,悼得位之不昌。

退自服以默默兮,曰吾言之不行。

既媮風之不可去兮,懷先生之可忘!。

《梓人傳》

柳宗元 〔唐代〕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

有梓人款其門,願傭隙宇而處焉。

所職,尋引、規矩、繩墨,家不居礱斫之器。

問其能,曰:「吾善度材,視棟宇之制,高深圓方短長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

舍我,眾莫能就一宇。

故食於官府,吾受祿三倍;作於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

」他日,入其室,其床闕足而不能理,曰:「將求他工。

」余甚笑之,謂其無能而貪祿嗜貨者。

其後京兆尹將飾官署,余往過焉。

委群材,會群工,或執斧斤,或執刀鋸,皆環立。

向之梓人左持引,右執杖,而中處焉。

量棟宇之任,視木之能舉,揮其杖,曰「斧!」彼執斧者奔而右;顧而指曰:「鋸!」彼執鋸者趨而左。

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視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斷者。

其不勝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慍焉。

畫宮於堵,盈尺而曲盡其制,計其毫釐而構大廈,無進退焉。

既成,書於上棟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

則其姓字也。

凡執用之工不在列。

余圜視大駭,然後知其術之工大矣。

繼而嘆曰:彼將舍其手藝,專其心智,而能知體要者歟!吾聞勞心者役人,勞力者役於人。

彼其勞心者歟!能者用而智者謀,彼其智者歟!是足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

物莫近乎此也。

彼為天下者,本於人。

其執役者為徒隸,為鄉師、里胥;其上為下士;又其上為中士,為上士;又其上為大夫,為卿,為公。

離而為六職,判而為百役。

外薄四海,有方伯、連率。

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嗇夫、版尹,以就役焉,猶眾工之各有執伎以食力也。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舉而加焉,指而使焉,條其綱紀而盈縮焉,齊其法制而整頓焉;猶梓人之有規矩、繩墨以定製也。

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

視都知野,視野知國,視國知天下,其遠邇細大,可手據其圖而究焉,猶梓人畫宮於堵而績於成也。

能者進而由之,使無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慍。

不炫能,不矜名,不親小勞,不侵眾官,日與天下之英才,討論其大經,猶梓人之善運眾工而不伐藝也。

夫然後相道得而萬國理矣。

相道既得,萬國既理,天下舉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後之人循跡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談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

」其百執事之勤勞,而不得紀焉;猶梓人自名其功,而執用者不列也。

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謂相而已矣。

其不知體要者反此;以恪勤為公,以簿書為尊,炫能矜名,親小勞,侵眾官,竊取六職、百役之事,聽聽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遠者焉,所謂不通是道者也。

猶梓人而不知繩墨之曲直,規矩之方圓,尋引之短長,姑奪眾工之斧斤刀鋸以佐其藝,又不能備其工,以至敗績,用而無所成也,不亦謬歟!或曰:「彼主為室者,儻或發其私智,牽制梓人之慮,奪其世守,而道謀是用。

雖不能成功,豈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余曰:「不然!夫繩墨誠陳,規矩誠設,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狹者不可張而廣也。

由我則固,不由我則圮。

彼將樂去固而就圮也,則卷其術,默其智,悠爾而去。

不屈吾道,是誠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貨利,忍而不能舍也,喪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棟橈屋壞,則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余謂梓人之道類於相,故書而藏之。

梓人,蓋古之審曲面勢者,今謂之「都料匠」雲。

余所遇者,楊氏,潛其名。

《嶺南江行》

柳宗元 〔唐代〕

瘴江南去入雲煙,望盡黃茆是海邊。

山腹雨晴添象跡,潭心日暖長蛟涎。

射工巧伺遊人影,颶母偏驚旅客船。

從此憂來非一事,豈容華發待流年。

《構法華寺西亭》

柳宗元 〔唐代〕

竄身楚南極,山水窮險艱。

步登最高寺,蕭散任疏頑。

西垂下斗絕,欲似窺人寰。

反如在幽谷,榛翳不可攀。

命童恣披翦,葺宇橫斷山。

割如判清濁,飄若升雲間。

遠岫攢眾頂,澄江抱清灣。

夕照臨軒墮,棲鳥當我還。

菡萏溢嘉色,篔簹遺清斑。

神舒屏羈鎖,志適忘幽潺。

棄逐久枯槁,迨今始開顏。

賞心難久留,離念來相關。

北望間親愛,南瞻雜夷蠻。

置之勿復道,且寄須臾閒。

《巽公院五詠·苦竹橋》

柳宗元 〔唐代〕

危橋屬幽徑,繚繞穿疏林。

迸籜分苦節,輕筠抱虛心。

俯瞰涓涓流,仰聆蕭蕭吟。

差池下煙日,嘲哳鳴山禽。

諒無要津用,棲息有餘陰。

《戲題階前芍藥》

柳宗元 〔唐代〕

凡卉與時謝,妍華麗茲晨。

欹紅醉濃露,窈窕留餘春。

孤賞白日暮,暄風動搖頻。

夜窗藹芳氣,幽臥知相親。

願致溱洧贈,悠悠南國人。

《小石城山記》

柳宗元 〔唐代〕

自西山道口徑北,逾黃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土斷而川分,有積石橫當其垠。

其上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

窺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

環之可上,望甚遠,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奇而堅,其疏數偃仰,類智者所施設也。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

及是,愈以為誠有。

又怪其不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

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

」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

」是二者,余未信之。

《感遇二首·永州作》

柳宗元 〔唐代〕

西陸動涼氣,驚烏號北林。棲息豈殊性,集枯安可任。

鴻鵠去不返,勾吳阻且深。徒嗟日沉湎,丸鼓騖奇音。

東海久搖盪,南風已駸駸。坐使青天暮,小星愁太陰。

眾情嗜奸利,居貨捐千金。危根一以振,齊斧來相尋。

攬衣中夜起,感物涕盈襟。微霜眾所踐,誰念歲寒心。

旭日照寒野,pL斯起蒿萊。啁啾有餘樂,飛舞西陵隈。

迴風旦夕至,零葉委陳荄.所棲不足恃,鷹隼縱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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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梁之餘保荊衡巴巫…為苞枿第六》

柳宗元 〔唐代〕

苞枿ba矣,惟恨之蟠。彌巴蔽荊,負南極以安。

曰我舊梁氏,緝綏艱難。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聖人作,

神武用。有臣勇智,奮不以眾。投跡死地,謀猷縱。

化敵為家,慮則中。浩浩海裔,不威而同。系縲降王。

定厥功。澶漫萬里,宣唐風。蠻夷九譯,咸來從。

凱旋金奏,象形容。震赫萬國,罔不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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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晨風遠,溽彩寒露濃。》

柳宗元 〔唐代〕

淨土堂

結習自無始,淪溺窮苦源。

流形及茲世,始悟三空門。

華堂開淨域,圖像煥且繁。

清冷焚眾香,微妙歌法言。

稽首愧導師,超遙謝塵昏。曲講堂

寂滅本非斷,文字安可離!

曲堂何為設?高士方在斯。

聖默寄言宣,分別乃無知。

趣中即空假,名相與誰期?

願言絕聞得,忘意聊思惟。禪堂

發地結菁茆,團團抱虛白。

山花落幽戶,中有忘機客。

涉有本非取,照空不待析。

萬籟俱緣生,窅然喧中寂。

心境本同如,鳥飛無遺蹟。芙蓉亭

新亭俯朱檻,嘉木開芙蓉。

清香晨風遠,溽彩寒露濃。

瀟灑出人世,低昂多異容。

嘗聞色空喻,造物誰為工?

留連秋月晏,迢遞來山鍾。苦竹橋

危橋屬幽徑,繚繞穿疏林。

迸籜分苦節,輕筠抱虛心。

俯瞰涓涓流,仰聆蕭蕭吟。

差池下煙日,嘲哳鳴山禽。

諒無要津用,棲息有餘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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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之麋》

柳宗元 〔唐代〕

  臨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門,群犬垂涎,揚尾皆來。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習示之,使勿動 ,稍使與之戲。積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為犬良我友,牴觸偃仆,益狎。犬畏主人,與之俯仰甚善,然時啖其舌。 三年,麋出門,見外犬在道甚眾,走欲與為戲。外犬見而喜且怒,共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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