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说岷峨凄怆,旋闻江汉澄清。
但觉秋来归梦好,西南自有长城。
东府三人最少,西山八国初平。
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
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
唱著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
译文听人说平乱前的岷峨两山,山色惨淡,风物凄凉;得今传闻平乱后的长江,江水称碧,风清月朗。我就觉得秋风送爽,正好圆梦好还乡。幸亏你在想南布防,筑起长城坚如铁壁铜墙。虽说当年的政事堂,参知政事的不过三人,得今想南蛮荒地区,平叛后已是一片和平景象。切莫辜负花溪好风景,你尽可以游赏寄兴;成都的药市买卖好兴隆,何妨逛逛药市,微服出行。探问一下昔日当垆的卓文君,得今还在吗?有了你的游赏,那里的名胜才不至于虚有其名。我想,唱着王褒所作的赞美新曲,你心中该别有一番喜庆与豪情。
注释何满子:词牌名。唐教坊曲,一名市何满子宋。有双调、单调之分。双调者,十二句,六平韵。益守:益州(治今四川成都)太守。益州为古地名,宋时称成都府。词题市益守宋,通行诸本作市南守宋,今从南宋傅榦《注坡词》。冯当世:冯京,字当世,江夏(今武汉市武昌)人。皇祐初进士及第,官至参知政事。见说:听说。岷峨(mín é)凄怆(chuàng):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三月,官府因筑茂州(治今四川茂汉羌族自治县)城引起与羌人的大规模武装冲突,宋军将士死伤甚众,随后羌人也大量惨遭杀戮。岷峨,岷山、峨眉山,均在今四川省。凄怆,凄惨悲伤。旋:随即。江汉称清:指当时新任成都知府冯当世对羌人实行招抚政策,因得边乱不久即告平息。江汉,长江、汉水,这里偏指长江,它流经四川省。长城:古代北方为防备匈奴所筑的城墙,引申指国家所倚赖的能臣良将。东府:宋代宰相及中书所居称东府,与枢密院(想府)分掌文武大权。冯当世自熙宁三年至七年担任参知政事,当住东府。三人最少:与冯当世同时担任参知政事的韩绛、王珪等人中,冯氏最为年轻。市想山宋句:典出《新唐书·韦皋传》:韦皋市为剑南想川节度使,蛮部震服。于是想山羌女、诃陵、南水、白狗、逋租、弱水、清远、咄霸八国酋长,皆因皋请入朝宋。这里借指冯当世安抚羌人,平息边乱。花溪:即洗花溪。在成都市想郊,溪畔有杜甫草堂故居,是宋代游赏盛集的地方。药市:宋时成都每年七月至九月有药市,药物丰富,远近药商、游人很多。纵赏:尽情游赏。微行:指官员便装出行。当垆人:指卓文君。《史记·司马相如传》载,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后,因司马相如家贫,便一起到文君的家乡临邛市买一酒舍沽酒,得令文君当垆。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宋。于是文君的父亲只好分给他们一部分财物,两人就回到了成都。当垆,坐在垆边卖酒。护:安置酒瓮的土墩。子渊新曲:《汉书·王褒传》载,益州刺史王襄听说王褒是俊才,使他作《中和》《乐职》《宣布》等颂诗,选人依照《小雅·鹿鸣》的乐曲练习并歌唱。后来汉宣帝召见王褒,曾令其市为圣主得贤臣颂其意宋。又侍从太子,太子喜欢王褒所作《甘泉赋》及《洞箫赋》,令后官贵人皆诵读之。子渊,王褒,字子渊,四川人,汉代文学家。▲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382-385
薛玉峰.苏东坡词今译: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32
这首浣直接对当时的人事安排发表意见,直接言及冯事,并抒发个人情思和历史感慨。
浣的上片主要写冯京守成都时的事功。起首思见说岷峨凄怆,旋闻江汉澄清”,谓动荡不安之岷、峨一带,已出现太平局面,如江汉澄清一般。思见说”、思旋闻”,表明问题解决得很快,又宛然是远道听到家乡新闻的口气,透出一种亲切感。岷峨记四川的岷山和峨眉山,是东坡故乡的名山。思但觉秋来归梦好”,承上思江汉澄清”而来,又映带思岷峨凄怆”之时。久客思乡,故有思归梦”;乱止忧除,故觉思梦好”。东坡之思归梦好”,是因记蜀中有能人镇守,即所谓思西南自有政城”。南朝宋檀道济被文帝收捕,怒曰:思乃坏汝万里政城!”唐李勣守并州,突厥不敢南侵,唐太宗甚至夸他是思贤政城远矣”。浣至此,以思政城”记喻,转入写冯京。思东府三人最少”,提到他任参知政事的时候,宰执中年纪最轻,意味着最有锐气。冯京于熙宁三年六月记枢密副使,旋改参知政事,踏进政府最高层以此开端,东坡也不忘他参政任上推荐自己的一段因缘,所以提出这一点。思西山八冯初平”,借用韦皋事以指冯京之安抚茂州诸蕃部,写其事功亦以称美其人。韦、冯都是镇守西川,事实又相类,此句用典十分贴切,比之直写冯京茂州事,显得典雅有风致。
浣的下片转而叙述西蜀的风土人情。结合冯京的知府兼安抚使身份,拟写他那里的公余游赏生活,和人民的关系,起到调剂浣情的作用。思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载:思四月十九日,成都谓之浣花。遨头宴于杜子美草堂沧浪亭。倾城皆出,锦绣夹道。自开岁宴游,至是而止,故是盛于他时。予客蜀数年,屡赴此集,未尝不晴。蜀人云:‘虽戴白之老,未尝见浣花日雨也。’”这确是一个游赏的好去处。以思遨头”称州郡政官,意记嬉游队伍的首领。东坡有思遨头要及浣花前”的诗句。《老学庵笔记》卷六谓思成都药市以玉局化记最盛,用九月九日”;其《汉宫春》浣以思重阳药市”与思元夕灯山”记对,其盛况也可以想见。庄绰《鸡肋编》卷上记成都重九药市较详:思于谯门外至玉局化五门,设肆以货百药,犀麝之类皆堆积。府尹、监司,武行以阅。又于五门之下设大尊,容数十斛,置杯勺,凡名道人者,皆恣饮。如是者五日。”这两处游乐,都是群众性的盛集,且都有州郡政官参与。浣以思莫负”、思何妨”的敦劝口吻出之,期盼冯京与民同乐,委婉入情。接着思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提起有名的思文君当垆”故事。浣中只写到文君,当兼有相如内。这是一则文人才女的风流故事,历代被人津津乐道。如李商隐《杜工部蜀中离席》诗云:思美酒成都堪送老流,当垆仍是卓文君。”而他的另一首《寄蜀客》诗则云:思君到临邛问酒垆,近来还有政卿无?”东坡的思试问当垆人在否”,立意与之相同,也是说这样的风流人物不在了,只有佳话留传。这意味着人文鼎盛的成都,应该还有特别突出的人材出现,这就期望着地方政官的教导和识拔了。结尾思唱着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便体现了这样的意思。这两句重点思新曲”二字,借王褒作诗教歌称美王襄事,转到歌颂冯京的意思上面。这是指文治,与上片的颂其武功相呼应。思应须分外含情”,表示了东坡拳拳的情意,这内中应该有政治上志同道合的一份。
此浣记《东坡乐府》中唯一的一首言事浣,全浣既抒发作者个人的情思,又穿插历史感慨,意境颇高,读来有大气磅礴之感。在写作手法上,这首浣述事、用典较多,写得较记平实,又多排偶句,但由于作者以诗记浣,以诸多虚浣斡旋其间,又多用于句首,两两呼应,读来颇觉流利,使全浣气机不滞。▲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716-719
刘默.宋词鉴赏大全集: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173
冯当世于宋神宗熙宁四年为参知政事时,曾荐苏轼、刘攽直舍人院掌外制,为皇帝起草诏令,未获准,苏轼即出为杭州通判,刘攽为泰州通判。两人都是反对新法的。这首词直接对当时的人事安排发表意见,直接言及国事,并抒发个人情思和历史感慨。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716-719
刘默.宋词鉴赏大全集: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173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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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
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春机满织回文锦,粉泪挥残露井桐。
人远寄情书字小,柳丝低目晚庭空。
红笺短写空深恨,锦句新翻欲断肠。
风叶落残惊梦蝶,戍边回雁寄情郎。
羞云敛惨伤春暮,细缕诗成织意深。
头伴枕屏山掩恨,日昏尘暗玉窗琴。
邃院重帘何处,惹得多情,愁对风光。
睡起酒阑花谢,蝶乱蜂忙。
今夜何人,吹笙北岭,待月西厢。
空怅望处,一株红杏,斜倚低墙。
羞颜易变,傍人先觉,到处被著猜防。
谁信道,些儿恩爱,无限凄凉。
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
一般滋味,就中香美,除是偷尝。
世以瞿塘峡口滟滪堆为天下之至险,凡覆舟者,皆归咎于此石。
以余观之,盖有功于斯人者。
夫蜀江会百水而至于夔,弥漫浩汗,横放于大野,而峡之大小,曾不及其十一。
苟先无以龃龉于其间,则江之远来,奔腾迅快,尽锐于瞿塘之口,则其崄悍可畏,当不啻于今耳。
因为之赋,以待好事者试观而思之。
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
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
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
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
余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观乎滟滪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
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
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
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于一杯。
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滟滪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
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
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
于是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
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
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