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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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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五首·其三》

赵翼 〔清代〕

隻眼須憑自主張,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苦昼短》

李贺 〔唐代〕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為服黃金、吞白玉?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报任安书(节选)》

司马迁 〔两汉〕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

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

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仆竊不遜,近自托於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終始,稽其成敗興壞之紀,上計軒轅,下至於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

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草創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

仆誠以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论积贮疏》

贾谊 〔两汉〕

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

」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

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

」 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

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

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

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產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

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千百萬之眾,國胡以饋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

政治未畢通也,遠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

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

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

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今驅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

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

節自《漢書·食貨志》。

《感皇恩·一个小园儿》

朱敦儒 〔宋代〕

一個小園兒,兩三畝地。

花竹隨宜旋裝綴。

槿籬茅舍,便有山家風味。

等閒池上飲,林間醉。

都為自家,胸中無事。

風景爭來趁遊戲。

稱心如意,剩活人間幾歲。

洞天誰道在、塵寰外。

《诗品二十四则·纤秾》

司空图 〔唐代〕

采采流水,蓬蓬遠春。

窈窕深谷,時見美人。

碧桃滿樹,風日水濱。

柳陰路曲,流鶯比鄰。

乘之愈往,識之愈真。

如將不盡,與古為新。

《幸蜀西至剑门》

李隆基 〔唐代〕

劍閣橫雲峻,鑾輿出狩回。

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開。

灌木縈旗轉,仙雲拂馬來。

乘時方在德,嗟爾勒銘才。

《河墅记》

戴名世 〔清代〕

江北之山,蜿蜒磅礴,連亘數州,其奇偉秀麗絕特之區,皆在吾縣。

縣治枕山而起,其外林壑幽深,多有園林池沼之勝。

出郭循山之麓,而西北之間,群山逶邐,溪水瀠洄,其中有徑焉,樵者之所往來。

數折而入,行二三里,水之隈,山之奧,岩石之間,茂樹之下,有屋數楹,是為潘氏之墅。

余褰裳而入,清池湫其前,高台峙其左,古木環其宅。

於是升高而望,平疇蒼莽,遠山回合,風含松問,響起水上。

噫!此羈窮之人,遁世遠舉之土,所以優遊而自樂者也,而吾師木崖先生居之。

夫科目之貴久矣,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艷羨之,中於膏盲,人於肺腑,群然求出於是,而未必有適於天下之用。

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

上之人患之,於是博搜遍采,以及山林布衣之士,而士又有他途,捷得者往往至大官。

先生名滿天下三十年,亦嘗與諸生屢試於有司。

有司者,好惡與人殊,往往幾得而復失。

一旦棄去,專精覃思,盡究百家之書,為文章詩歌以傳於世,世莫不知有先生。

間者求賢之令屢下,士之得者多矣,而先生猶然山澤之癯,混跡于田夫野老,方且樂而終身,此豈徒然也哉?小子懷遁世之思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過先生之墅而有慕焉,乃為記之。

《六么令  咏桃》

吴伟业 〔清代〕

一枝穠艷,蘸破垂楊色。

到處倚牆臨水,妝點清明陌。

障袖盈盈粉面,獨倚斜柯立。

深紅淺白,無言忽笑,斗盡鉛華半無力。

年年閒步過此,柳下人家識。

煙臉嫩霧鬢斜,腸斷東風客。

燕子欲來還去,滿地愁狼藉。

芳姿難得,韶光一片,囑付東君再三惜。

《哭王少文秀才 其六》

徐熥 〔明代〕

綿綿幽恨幾時銷,金屋無緣貯阿嬌。

虛度春光二十載,看花不及詠桃夭。

《题崇庆刺史常君殉节录》

顾宗泰 〔清代〕

初秋夜坐孤鐙光,烈風雷雨來虛堂。

正襟披誦殉節錄,忠義鬱勃淩清霜。

嗚呼常君一儒士,殺身成仁不畏死。

志行卓立由平生,倉卒赴難非偶爾。

鍾英山嶽生東遼,博涉經史當垂髫。

談詩擊劍兼習射,酒酣英氣干青霄。

一縷精誠見心術,填溢衷腸皆熱血。

題篇曾泣費敬侯,讀史常懷周遇吉。

縱譚成敗意氣豪,撫膺太息蒼天高。

捧檄西充多惠政,三軍給餉馳驅勞。

朝廷考最遷州牧,感激酬恩志益篤。

逆酋反覆恣披猖,倉黃轉掠木果木。

常君一怒髮衝冠,慷慨應敵憑雕鞍。

提刀見賊擊且罵,厲聲震野風號寒。

精靈奮發排海岱,熒惑欃槍三舍退。

彼眾我寡勢不支,可憐被創身首碎。

戰袍鐵裂血模糊,此日傷心大丈夫。

萬民感動盡泣下,名留竹帛千秋俱。

天家旌忠立祠廟,忠魂常與日星耀。

蜀江遺烈長如生,青史垂芳許憑弔。

《翰林院望终南山》

吴筠 〔唐代〕

竊慕隱淪道,所歡岩穴居。

誰言忝休命,遂入承明廬。

物情不可易,幽中未嘗攄。

幸見終南山,岧嶢凌太虛。

青靄長不滅,白雲閒卷舒。

悠然相探討,延望空躊躕。

跡繫心無極,神超興有餘。

何當解維縶,永托逍遙墟。

《驳复仇议》

柳宗元 〔唐代〕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者,父爽為縣吏趙師韞所殺,卒能手刃父仇,束身歸罪。

當時諫臣陳子昂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於令,永為國典」。

臣竊獨過之。

臣聞禮之大本,以防亂也。

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

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

若曰無為賊虐,凡為理者殺無赦。

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並焉。

誅其可旌,茲謂濫;黷刑甚矣。

旌其可誅,茲謂僭;壞禮甚矣。

果以是示於天下,傳於後代,趨義者不知所向,違害者不知所立,以是為典可乎?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褒貶,統於一而已矣。

向使刺讞其誠偽,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判然離矣。

何者?若元慶之父,不陷於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於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蒙冒,吁號不聞;而元慶能以戴天為大恥,枕戈為得禮,處心積慮,以沖仇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

執事者宜有慚色,將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其或元慶之父,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於法也。

法其可仇乎?仇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驁而凌上也。

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且其議曰:「人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仇,其亂誰救?」是惑於禮也甚矣。

禮之所謂仇者,蓋其冤抑沉痛而號無告也;非謂抵罪觸法,陷於大戮。

而曰「彼殺之,我乃殺之」。

不議曲直,暴寡脅弱而已。

其非經背聖,不亦甚哉!《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仇。

凡殺人而義者,令勿仇;仇之則死。

有反殺者,邦國交仇之。

」又安得親親相仇也?《春秋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

父受誅,子復仇,此推刃之道,復仇不除害。

」今若取此以斷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

且夫不忘仇,孝也;不愛死,義也。

元慶能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理而聞道者也。

夫達理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為敵仇者哉?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壞禮,其不可以為典,明矣。

請下臣議附於令。

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

謹議。

《与于襄阳书》

韩愈 〔唐代〕

七月三日,將仕郎、守國子四門博士韓愈,謹奉書尚書閣下。

士之能享大名、顯當世者,莫不有先達之士、負天下之望者為之前焉。

士之能垂休光、照後世者,亦莫不有後進之士、負天下之望者,為之後焉。

莫為之前,雖美而不彰;莫為之後,雖盛而不傳。

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須也。

然而千百載乃一相遇焉。

豈上之人無可援、下之人無可推歟?何其相須之殷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負其能不肯諂其上,上之人負其位不肯顧其下。

故高材多戚戚之窮,盛位無赫赫之光。

是二人者之所為皆過也。

未嘗干之,不可謂上無其人;未嘗求之,不可謂下無其人。

愈之誦此言久矣,未嘗敢以聞於人。

側聞閣下抱不世之才,特立而獨行,道方而事實,卷舒不隨乎時,文武唯其所用,豈愈所謂其人哉?抑未聞後進之士,有遇知於左右、獲禮於門下者,豈求之而未得邪?將志存乎立功,而事專乎報主,雖遇其人,未暇禮邪?何其宜聞而久不聞也?愈雖不才,其自處不敢後於恆人,閣下將求之而未得歟?古人有言:「請自隗始。

」愈今者惟朝夕芻米、仆賃之資是急,不過費閣下一朝之享而足也。

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專乎報主。

雖遇其人,未暇禮焉。

」則非愈之所敢知也。

世之齪齪者,既不足以語之;磊落奇偉之人,又不能聽焉。

則信乎命之窮也!謹獻舊所為文一十八首,如賜覽觀,亦足知其志之所存。

愈恐懼再拜。

《六国论》

苏洵 〔宋代〕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

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

或曰:六國互喪,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

故曰:弊在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

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諸侯之所亡,與戰敗而亡者,其實亦百倍。

則秦之所大欲,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戰矣。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

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

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

故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

至於顛覆,理固宜然。

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此言得之。

齊人未嘗賂秦,終繼五國遷滅,何哉?與嬴而不助五國也。

五國既喪,齊亦不免矣。

燕趙之君,始有遠略,能守其土,義不賂秦。

是故燕雖小國而後亡,斯用兵之效也。

至丹以荊卿為計,始速禍焉。

趙嘗五戰於秦,二敗而三勝。

後秦擊趙者再,李牧連卻之。

洎牧以讒誅,邯鄲為郡,惜其用武而不終也。

且燕趙處秦革滅殆盡之際,可謂智力孤危,戰敗而亡,誠不得已。

向使三國各愛其地,齊人勿附於秦,刺客不行,良將猶在,則勝負之數,存亡之理,當與秦相較,或未易量。

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並力西向,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趨於亡。

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劫哉!夫六國與秦皆諸侯,其勢弱於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

苟以天下之大,下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

《贾谊论》

苏轼 〔宋代〕

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

惜乎!賈生,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也。

夫君子之所取者遠,則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則必有所忍。

古之賢人,皆負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萬一者,未必皆其時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

愚觀賈生之論,如其所言,雖三代何以遠過?得君如漢文,猶且以不用死。

然則是天下無堯、舜,終不可有所為耶?仲尼聖人,歷試於天下,苟非大無道之國,皆欲勉強扶持,庶幾一日得行其道。

將之荊,先之以冉有,申之以子夏。

君子之欲得其君,如此其勤也。

孟子去齊,三宿而後出晝,猶曰:「王其庶幾召我。

」君子之不忍棄其君,如此其厚也。

公孫丑問曰:「夫子何為不豫?」孟子曰:「方今天下,捨我其誰哉?而吾何為不豫?」君子之愛其身,如此其至也。

夫如此而不用,然後知天下果不足與有為,而可以無憾矣。

若賈生者,非漢文之不能用生,生之不能用漢文也。

夫絳侯親握天子璽而授之文帝,灌嬰連兵數十萬,以決劉、呂之雌雄,又皆高帝之舊將,此其君臣相得之分,豈特父子骨肉手足哉?賈生,洛陽之少年。

欲使其一朝之間,盡棄其舊而謀其新,亦已難矣。

為賈生者,上得其君,下得其大臣,如絳、灌之屬,優遊浸漬而深交之,使天子不疑,大臣不忌,然後舉天下而唯吾之所欲為,不過十年,可以得志。

安有立談之間,而遽為人「痛哭」哉!觀其過湘,為賦以吊屈原,縈紆鬱悶,趯然有遠舉之志。

其後以自傷哭泣,至於夭絕。

是亦不善處窮者也。

夫謀之一不見用,則安知終不復用也?不知默默以待其變,而自殘至此。

嗚呼!賈生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也。

古之人,有高世之才,必有遺俗之累。

是故非聰明睿智不惑之主,則不能全其用。

古今稱苻堅得王猛於草茅之中,一朝盡斥去其舊臣,而與之謀。

彼其匹夫略有天下之半,其以此哉!愚深悲生之志,故備論之。

亦使人君得如賈生之臣,則知其有狷介之操,一不見用,則憂傷病沮,不能復振。

而為賈生者,亦謹其所發哉! 。

《过秦论(上篇)》

贾谊 〔两汉〕

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

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斗諸侯。

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

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衡,兼韓、魏、燕、楚、齊、趙、宋、衛、中山之眾。

於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帶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倫制其兵。

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

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而不敢進。

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

於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

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強國請服,弱國入朝。

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殺豪傑;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為固。

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

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

然陳涉瓮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將數百之眾,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景從。

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

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鋤櫌棘矜,非銛於鈎戟長鎩也;謫戍之眾,非抗於九國之師也;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向時之士也。

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

然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乘之勢,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书洛阳名园记后》

李格非 〔宋代〕

洛陽處天下之中,挾崤澠之阻,當秦隴之襟喉,而趙魏之走集,蓋四方必爭之地也。

天下當無事則已,有事,則洛陽先受兵。

予故嘗曰:「洛陽之盛衰,天下治亂之候也。

」方唐貞觀、開元之間,公卿貴戚開館列第於東都者,號千有餘邸。

及其亂離,繼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樹,兵車蹂踐,廢而為丘墟。

高亭大榭,煙火焚燎,化而為灰燼,與唐俱滅而共亡,無餘處矣。

予故嘗曰:「園圃之廢興,洛陽盛衰之候也。

」且天下之治亂,候於洛陽之盛衰而知;洛陽之盛衰,候於園圃之廢興而得。

則《名園記》之作,予豈徒然哉?嗚呼!公卿大夫方進於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樂,得乎?唐之末路是已。

《感遇诗三十八首·其十九》

陈子昂 〔唐代〕

聖人不利己,憂濟在元元。

黃屋非堯意,瑤台安可論?吾聞西方化,清淨道彌敦。

奈何窮金玉,雕刻以為尊?雲構山林盡,瑤圖珠翠煩。

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夸愚適增累,矜智道逾昏。

《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苏轼 〔宋代〕

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

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紅。

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

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

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

堪笑蘭台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