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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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绵州于中丞书信

李群玉 〔唐代〕

一缄垂露到云林,中有孙阳念骥心。

万木自凋山不动,百川皆旱海长深。

风标想见瑶台鹤,诗韵如闻渌水琴。

他日纵陪池上酌,已应难到暝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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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于襄阳书》

韩愈 〔唐代〕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谨奉书尚书阁下。

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

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

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

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也。

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

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

故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

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

未尝干之,不可谓上无其人;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

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

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所用,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岂求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邪?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愈虽不才,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古人有言:“请自隗始。

”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

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

虽遇其人,未暇礼焉。

”则非愈之所敢知也。

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

则信乎命之穷也!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

愈恐惧再拜。

《诫外甥书》

诸葛亮 〔两汉〕

夫志当存高远,慕先贤,绝情欲,弃凝滞,使庶几之志,揭然有所存,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细碎,广咨问,除嫌吝,虽有淹留,何损于美趣,何患于不济。

若志不强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窜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矣!。

《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王维 〔唐代〕

近腊月下,景气和畅,故山殊可过。

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配寺,与山僧饭讫而去。

北涉玄灞,清月映郭。

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

寒山远火,明灭林外。

深巷寒犬,吠声如豹。

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

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

然是中有深趣矣!无忽。

因驮黄檗人往,不一,山中人王维白。

《报刘一丈书》

宗臣 〔明代〕

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 将何以报焉?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

至以“上下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

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於不孚之病,则尤不才为甚。

且今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

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人状,袖金以私之。

即门者持刺入,而主人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衣袖,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 。

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 又不敢不来。

夜披衣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马抵门;门者怒曰:“为谁?”则曰 :“昨日之客来。

”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 ,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厩中。

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

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 起则上所上寿金。

主者故不受,则固请。

主者故固不受,则又固请,然後命吏纳之。

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

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来,幸 无阻我也!”门者答揖。

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 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

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

相公又稍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许交赞之。

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长者谓仆能之乎?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

闲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则仆之褊衷,以此长不见怡於长吏,仆则愈益不顾也。

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

”长者闻之,得无厌其为迂乎?乡园多故,不能不动客子之愁。

至于长者之抱才而困,则又令我怆然有感。

天之与先生者甚厚,亡论长者不欲轻弃之,即天意亦不欲长者之轻弃之也,幸宁心哉!。

《上枢密韩太尉书》

苏辙 〔宋代〕

太尉执事: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

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

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

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辙生十有九年矣。

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

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

过秦、汉之故都,恣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

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

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

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四夷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周公、召公,出则方叔、召虎。

而辙也未之见焉。

且夫人之学也,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辙之来也,于山见终南、嵩、华之高,于水见黄河之大且深,于人见欧阳公,而犹以为未见太尉也。

故愿得观贤人之光耀,闻一言以自壮,然后可以尽天下之大观而无憾者矣。

辙年少,未能通习吏事。

向之来,非有取于斗升之禄,偶然得之,非其所乐。

然幸得赐归待选,使得优游数年之间,将以益治其文,且学为政。

太尉苟以为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

《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

柳宗元 〔唐代〕

得杨八书,知足下遇火灾,家无余储。

仆始闻而骇,中而疑,终乃大喜。

盖将吊而更以贺也。

道远言略,犹未能究知其状,若果荡焉泯焉而悉无有,乃吾所以尤贺者也。

足下勤奉养,乐朝夕,惟恬安无事是望也。

今乃有焚炀赫烈之虞,以震骇左右,而脂膏滫瀡之具,或以不给,吾是以始而骇也。

凡人之言皆曰,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

或将大有为也,乃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有群小之愠。

劳苦变动,而后能光明,古之人皆然。

斯道辽阔诞漫,虽圣人不能以是必信,是故中而疑也。

以足下读古人书,为文章,善小学,其为多能若是,而进不能出群士之上,以取显贵者,盖无他焉。

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积货,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独自得之心,蓄之衔忍,而不能出诸口。

以公道之难明,而世之多嫌也。

一出口,则嗤嗤者以为得重赂。

仆自贞元十五年,见足下之文章,蓄之者盖六七年未尝言。

是仆私一身而负公道久矣,非特负足下也。

及为御史尚书郎,自以幸为天子近臣,得奋其舌,思以发明足下之郁塞。

然时称道于行列,犹有顾视而窃笑者。

仆良恨修己之不亮,素誉之不立,而为世嫌之所加,常与孟几道言而痛之。

乃今幸为天火之所涤荡,凡众之疑虑,举为灰埃。

黔其庐,赭其垣,以示其无有。

而足下之才能,乃可以显白而不污,其实出矣。

是祝融、回禄之相吾子也。

则仆与几道十年之相知,不若兹火一夕之为足下誉也。

宥而彰之,使夫蓄于心者,咸得开其喙;发策决科者,授子而不栗。

虽欲如向之蓄缩受侮,其可得乎?于兹吾有望于子,是以终乃大喜也。

古者列国有灾,同位者皆相吊。

许不吊灾,君子恶之。

今吾之所陈若是,有以异乎古,故将吊而更以贺也。

颜、曾之养,其为乐也大矣,又何阙焉?足下前章要仆文章古书,极不忘,候得数十篇乃并往耳。

吴二十一武陵来,言足下为《醉赋》及《对问》,大善,可寄一本。

仆近亦好作文,与在京城时颇异,思与足下辈言之,桎梏甚固,未可得也。

因人南来,致书访死生。

不悉。

宗元白。

《应科目时与人书》

韩愈 〔唐代〕

月日,愈再拜:天地之滨,大江之濆,有怪物焉,盖非常鳞凡介之品匹俦也。

其得水,变化风雨,上下于天不难也。

其不及水,盖寻常尺寸之间耳,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也,然其穷涸,不能自致乎水,为獱獭之笑者,盖十八九矣。

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

然是物也,负其异於众也,且曰:“烂死于沙泥,吾宁乐之;若俯首贴耳,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

”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

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

今又有有力者当其前矣,聊试仰首一鸣号焉,庸讵知有力者不哀其穷而忘一举手,一投足之劳,而转之清波乎?其哀之,命也;其不哀之,命也;知其在命,而且鸣号之者,亦命也。

愈今者,实有类于是,是以忘其疏愚之罪,而有是说焉。

阁下其亦怜察之。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

韩愈 〔唐代〕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发。

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

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

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岂特吐哺握发为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

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

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去?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风俗岂尽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岂尽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于百执事,岂尽出其下哉?其所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握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

愈之待命,四十馀日矣。

书再上,而志不得通。

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

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

阁下其亦察之。

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

然所以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也。

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

故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

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

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

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

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

亦惟少垂察焉。

渎冒威尊,惶恐无已。

愈再拜。

《与吴质书》

曹丕 〔魏晋〕

二月三日,丕白。

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

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

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

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

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

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

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词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

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

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

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

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

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

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

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

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

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

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

"吾德不及之,而年与之齐矣。

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

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不?东望於邑,裁书叙心。

丕白。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

韩愈 〔唐代〕

二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向上书及所著文后,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

恐惧不敢逃遁,不知所为,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左右。

愈闻之: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呼而望之也。

将有介于其侧者,虽其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

彼介于其侧者,闻其声而见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往而全之也。

虽有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狂奔尽气,濡手足,焦毛发,救之而不辞也。

若是者何哉?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

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

愚不惟道之险夷,行且不息,以蹈于穷饿之水火,其既危且亟矣,大其声而疾呼矣。

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其将往而全之欤?抑将安而不救欤?有来言于阁下者曰:“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救也。

”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

或谓愈:“子言则然矣,宰相则知子矣,如时不可何?”愈窃谓之不知言者。

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若所谓时者,固在上位者之为耳,非天之所为也。

前五六年时,宰相荐闻,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与今岂异时哉?且今节度、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尚得自举判官,无间于已仕未仕者;况在宰相,吾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古之进人者,或取于盗,或举于管库。

今布衣虽贱,犹足以方乎此。

情隘辞蹙,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怜焉。

愈再拜。

《诫兄子严敦书》

马援 〔两汉〕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

援前在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

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

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缡,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

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

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

父丧致客,数郡毕至。

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

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

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讫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效也。

” 。

《报孙会宗书》

杨恽 〔两汉〕

恽材朽行秽,文质无所底,幸赖先人余业,得备宿卫。

遭遇时变,以获爵位。

终非其任,卒与祸会。

足下哀其愚,蒙赐书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

然窃恨足下不深推其终始,而猥随俗之毁誉也。

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过;默而息乎,恐违孔氏各言尔志之义。

故敢略陈其愚,惟君子察焉。

恽家方隆盛时,乘朱轮者十人,位在列卿,爵为通侯,总领从官,与闻政事。

曾不能以此时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与群僚同心并力,陪辅朝庭之遗忘,已负窃位素餐之责久矣。

怀禄贪势,不能自退,遂遭变故,横被口语,身幽北阙,妻子满狱。

当此之时,自以夷灭不足以塞责,岂意得全首领,复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

君子游道,乐以忘忧;小人全躯,说以忘罪。

窃自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长为农夫以末世矣。

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园治产,以给公上,不意当复用此为讥议也。

夫人情所不能止者,圣人弗禁。

故君父至尊亲,送其终也,有时而既。

臣之得罪,已三年矣。

田家作苦。

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

家本秦也,能为秦声。

妇赵女也,雅善鼓瑟。

奴婢歌者数人,酒后耳热,仰天抚缶而呼乌乌。

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

种一顷豆,落而为萁。

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奋袖低昂,顿足起舞;诚滛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

恽幸有余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

此贾竖之事,污辱之处,恽亲行之。

下流之人,众毁所归,不寒而栗。

虽雅知恽者,犹随风而靡,尚何称誉之有?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之意也。

明明求财利,常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

”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责仆哉!夫西河魏土,文侯所兴,有段干木、田子方之遗风,漂然皆有节概,知去就之分。

顷者足下离旧土,临安定,安定山谷之间,昆戎旧壤,子弟贪鄙,岂习俗之移人哉?于今乃睹子之志矣!方当盛汉之隆,愿勉旃,毋多谈。

《乐毅报燕王书》

佚名 〔先秦〕

昌国君乐毅,为燕昭王合五国之兵而攻齐,下七十馀城,尽郡县之以属燕。

三城未下,而燕昭王死。

惠王即位,用齐人反间,疑乐毅,而使骑劫代之将。

乐毅奔赵,赵封以为望诸君。

齐田单诈骑劫,卒败燕军,复收七十余城以复齐。

燕王悔,惧赵用乐毅乘燕之弊以伐燕。

燕王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曰:“先王举国而委将军,将军为燕破齐,报先王之仇,天下莫不振动。

寡人岂敢一日而忘将军之功哉!会先王弃群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误寡人。

寡人之使骑劫代将军,为将军久暴露于外,故召将军,且休计事。

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而归赵。

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望诸君乃使人献书报燕王曰:“臣不佞,不能奉承先王之教,以顺左右之心,恐抵斧质之罪,以伤先王之明,而又害于足下之义,故遁逃奔赵。

自负以不肖之罪,故不敢为辞说。

今王使使者数之罪,臣恐侍御者之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而又不白于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书对。

”“臣闻贤圣之君不以禄私其亲,功多者授之;不以官随其爱,能当者处之。

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

臣以所学者观之,先王之举错,有高世之心,故假节于魏王,而以身得察于燕。

先王过举,擢之乎宾客之中,而立之乎群臣之上,不谋于父兄,而使臣为亚卿。

臣自以为奉令承教,可以幸无罪矣,故受命而不辞。

“先王命之曰:‘我有积怨深怒于齐,不量轻弱,而欲以齐为事。

’臣对曰:‘夫齐,霸国之余教而骤胜之遗事也,闲于甲兵,习于战攻。

王若欲伐之,则必举天下而图之。

举天下而图之,莫径于结赵矣。

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同愿也。

赵若许约,楚、赵、宋尽力,四国攻之,齐可大破也。

’先王曰:‘善。

’臣乃口受令,具符节,南使臣于赵。

顾反命,起兵随而攻齐,以天之道,先王之灵,河北之地,随先王举而有之于济上。

济上之军奉令击齐,大胜之。

轻卒锐兵,长驱至国。

齐王逃遁走莒,仅以身免。

珠玉财宝,车甲珍器,尽收入燕。

大吕陈于元英,故鼎反乎历室,齐器设于宁台。

蓟丘之植,植于汶篁。

自五伯以来,功未有及先王者也。

先王以为顺于其志,以臣为不顿命,故裂地而封之,使之得比乎小国诸侯。

臣不佞,自以为奉令承教,可以幸无罪矣,故受命而弗辞。

”“臣闻贤明之君,功立而不废,故著于《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称于后世。

若先王之报怨雪耻,夷万乘之强国,收八百岁之蓄积,及至弃群臣之日,遗令诏后嗣之馀义,执政任事之臣,所以能循法令,顺庶孽者,施及萌隶,皆可以教于后世。

”“臣闻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

昔者伍子胥说听乎阖闾,故吴王远迹至于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

故吴王夫差不悟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弗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故入江而不改。

”“夫免身功,以明先王之迹者,臣之上计也。

离毁辱之非,堕先王之名者,臣之所大恐也。

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者,义之所不敢出也。

”“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之去也,不洁其名。

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

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而不察疏远之行也。

故敢以书报,唯君之留意焉。

《潍县署中寄舍弟墨第一书》

郑燮 〔清代〕

读书以过目成诵为能,最是不济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无多,往来应接不暇,如看场中美色,一眼即过,与我何与也?千古过目成诵,孰有如孔子者乎?读《易》至韦编三绝,不知翻阅过几千百遍来,微言精义,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穷。

虽生知安行之圣,不废困勉下学之功也。

东坡读书不用两遍,然其在翰林读《阿房宫赋》至四鼓,老吏苦之,坡洒然不倦。

岂以一过即记,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张睢阳、张方平,平生书不再读,迄无佳文。

且过辄成诵,又有无所不诵之陋。

即如《史记》百三十篇中,以《项羽本纪》为最,而《项羽本纪》中,又以巨鹿之战、鸿门之宴、垓下之会为最。

反覆诵观,可欣可泣,在此数段耳。

若一部《史记》,篇篇都读,字字都记,岂非没分晓的钝汉!更有小说家言,各种传奇恶曲,及打油诗词,亦复寓目不忘,如破烂厨柜,臭油坏酱悉贮其中,其龌龊亦耐不得。

《题苜蓿峰寄家人》

岑参 〔唐代〕

苜蓿峰边逢立春,胡芦河上泪沾巾。

闺中只是空相忆,不见沙场愁杀人。

《与陈伯之书》

丘迟 〔南北朝〕

迟顿首陈将军足下:无恙,幸甚,幸甚!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开国称孤。

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劣邪!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于此。

圣朝赦罪责功,弃瑕录用,推赤心于天下,安反侧于万物。

将军之所知,不假仆一二谈也。

朱鲔涉血于友于,张绣剚刃於爱子,汉主不以为疑,魏君待之若旧。

况将军无昔人之罪,而勋重於当世!夫迷途知返,往哲是与,不远而复,先典攸高。

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将军松柏不剪,亲戚安居,高台未倾,爱妾尚在;悠悠尔心,亦何可言!今功臣名将,雁行有序,佩紫怀黄,赞帷幄之谋,乘轺建节,奉疆埸之任,并刑马作誓,传之子孙。

将军独靦颜借命,驱驰毡裘之长,宁不哀哉!夫以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姚泓之盛,面缚西都。

故知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

北虏僭盗中原,多历年所,恶积祸盈,理至燋烂。

况伪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携离,酋豪猜贰。

方当系颈蛮邸,悬首藁街,而将军鱼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飞幕之上,不亦惑乎?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所以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想早励良规,自求多福。

当今皇帝盛明,天下安乐。

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夜郎滇池,解辫请职;朝鲜昌海,蹶角受化。

唯北狄野心,掘强沙塞之间,欲延岁月之命耳!中军临川殿下,明德茂亲,揔兹戎重,吊民洛汭,伐罪秦中,若遂不改,方思仆言。

聊布往怀,君其详之。

丘迟顿首。

《答李翊书》

韩愈 〔唐代〕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

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

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

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

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

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抑又有难者。

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

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

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

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

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

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

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

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

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气,水也;言,浮物也。

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

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

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

君子则不然。

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

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

吾诚乐而悲之。

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

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

愈白。

《青玉案 送温叔刚之解州军司幕官》

王沂 〔南北朝〕

东风扑面飘红雨。

正杜宇,催春去。

马首西山青半缕。

汾阴箫鼓。

晋阳烟树。

总是消魂处。

芙蓉绿水佳宾主。

赌酒金钱□更数。

若见东皋烦寄语。

山林真味。

醉乡天趣。

待我平分取。

《咏水诗三首 其三》

释惠标 〔南北朝〕

长川落日照,深浦漾清风。

弱柳垂江翠,新莲夹岸红。

船行疑泛迥,月映似沉空。

愿逐琴高戏,乘鱼入浪中。